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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摘星(第1页)

第86章摘星

日色融融,有燕子啁啾往来,季灵儿擡头,见门檐下不知何时已筑起一个巢xue,泥痕犹湿。

隔壁张婶终于给陈胜松说着一门合心意的亲事,为张罗婚事,整日笑呵呵地忙里忙外,添置家具,浆洗被褥。

恰似那燕子,一点点将巢xue填得满满当当。

季灵儿每两三月收到一封秦劭的来信,信中天南海北的写,独独不诉归期。

取第三封信归家後,季灵儿发现腕上的五色绳丢了,循着旧迹翻遍去处和途径,没能找到。

失落蹲在门槛边,盯着空荡荡的腕子发怔,风从院外吹进来,卷着几片枯叶打旋儿,也往她心上打。

恨恨地捡起枯叶揉成碎末,残骸被风吹走,无声地散尽。

她拢着衣襟将脸庞埋进臂弯,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就这麽缩在门槛上一动不动,素色裙裾铺开,宛如萎落的花瓣。

直到有脚步声渐近,有人唤她。

“灵儿姑娘。”

她认出陈胜松的声音,并未擡头。

陈胜松收工归来,远远看见小身板止不住瑟缩轻颤,方才走近探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无碍。”闷闷的应答里带着压不住的哽咽。

陈胜松再迟钝也听得出来,呆立片刻,忽想起什麽,解下肩头包袱取出个油纸包,蹲身递到她跟前。

“这个给你。”

热气擦着衣衫传到胳膊上,隐有甜香袅袅钻入鼻尖,烫得她鼻尖发酸,又滚下一行泪来。

季灵儿知道自己定然哭花了脸,狼狈得很,将脸埋得更深,喉头滚出细微的啜泣声。

陈胜松也不催,沉默举着暖烘烘的纸包蹲在一旁。

迟疑许久,像哄小孩似的在她背上拍了拍,粗糙的掌心抚过她的脊背,一下下顺着。

笨拙的温柔无法熨帖,反惹得她心头酸涩更甚,索性放声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边哭边低喃:“丢了。。。。。。寻不回来了。。。。。。”

陈胜松:“丢了什麽,我帮你再买一个回来。”

“买不到的。”

“多花银两也没关系。”

“买不到的。。。。。”季灵儿低诉重复一句。

“是胜松回来了吗?”隔壁院子里张婶听到门外动静扯嗓子唤他。

“这是烤番薯,吃了会开心的。”陈胜松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季灵儿手中一塞,应声回去了。

烤薯的热意一寸寸化开指尖冰凉,季灵儿抿干泪水,起身回了屋子。

。。。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灵儿渐渐习惯腕间重归空荡,只是偶尔擡手时,会无意识摩挲那一小圈皮肉,倒像消失的物件儿还在原处烙着印子。

票号生意按部就班地运转,先後开张的几家分号境况渐趋稳定,她便又生出新的计较,亦是多年前就盘亘在心头的念头。

把生意做回奉天。

河东府控制关东货的外销,商路已成气候,若能在奉天一带开设票号分号,既有利赚,又方便商行往来汇兑。

商行先前为便宜行事在奉天设有分号,奈何精力不济,只堪自用,没成大气候,季灵儿思量着与当地钱庄打通关节,借他们的势力方便,共图长远。

不过她在奉天无根基旧识可倚仗,思来想去,少不得要借商行的路子牵线搭桥,遂带了薄礼寻到姚怀义。

姚怀义听明原委,呷一口茶,含笑看她:“你直接将商行的分号接管过来嘛,横竖是一家人。”

季灵儿明了此话不单指她乃商行弟子一事,经这些日子的往来,她已能轻松应对姚怀义的话里有话,眼波流转,浅笑回道:“接管便改招牌叫隆昌了,姚当家可做得了主?”

姚怀义:“我做不了有人做得了。”

季灵儿:“能做主的人尚不知在何处呢,耽误一日我亏的可是白花花的银两。”

玩笑归玩笑,姚怀义到底是应下帮忙牵线,说传信去问,让她回去静等消息。

十月下旬季灵儿得了回信,称事情可行,决定亲自往奉天走一遭,姚怀义顾及商行事物无暇分身,拨了一名得力夥计并两个会拳脚随从与她同行,四人轻装简从,快马出了河东府,经张家口一路向东北,经锦州至奉天,路上整整走了一月,到时正是冬月二十。

奉天城外雪深数尺,马蹄踏在雪窝里咯吱作响。

寒风迎面扑来,季灵儿坐在马上,紧了紧身上银白织锦镶毛斗篷,擡眸遥望远处巍峨的城楼轮廓,依稀可见十几年前的旧象,细看却又不同。

城中商旅往来如织,昔日荒僻的北街如今铺面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再次踏在这片土地上,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分辨是何滋味。

夥计原是随商队来过几回的,熟门熟路寻了客栈安顿,约见钱庄掌柜定在三日後,季灵儿总算能稍喘口气,定一定神,顺道回“家”看看。

她其实已记不清路,奉天变化又大,旧时街巷很多不负旧貌,穿行于交错巷陌之间,凭着残存记忆向路人打听,终于找到。

宅邸翻新过,朱漆大门上铜环锃亮如金,檐下挂着的匾亦是新的,题字依旧是“乔府”。

熟悉又陌生的字眼直刺刺撞入眼中,心口猛地一揪。

她八岁离家,兜兜转转,竟在二十岁生辰前回到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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