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都急得冒烟了,回话的却是一派风轻云淡:“儿子说了将她收房,母亲偏要闹到祖母跟前,还求着祖母发落,她终究是大嫂嫂的陪嫁丫鬟,这般闹法,岂不让祖母难做?”
“你还知道她是陪嫁丫鬟——”三夫人驳斥的话刚出口,被掀帘进来的动静打断。
大夥见季灵儿进来皆是一愣,争论声戛然而止,无一不盯她通身打扮看,粗布短衣沾着尘土,乌发高束成冠,若在外头遇见,定然将其当个小夥计打发了。
季灵儿先瞧了跪在地上的人,玉秀头几乎垂到胸前,发髻歪斜,散落的青丝半掩脸颊指痕。
秋棠倒没什麽异样,只一双眼通红。
老夫人无暇顾及季灵儿这身装扮,盘着珠串的动作顿住,语气尚算平和:“你回来的正好,这丫头的事你可知情?”
凭着眼下情形季灵儿猜出几分,不敢妄下结论,压着心头翻涌的错愕,施礼道:“请祖母明示。”
“宗勉欲收了她到房里伺候。”
“我并不知情,”季灵儿如实道,回眸看向秦勉,他从容站着,面上端着与素日相同的不羁,活像一个看客而非局中人。
季灵儿收回视线,乖顺唤了声祖母,“我可否问两句?”
老夫人颔首,示意她自便。
“你可自愿?”
她问的平静,却打水漂似地砸起一串水花。
玉秀慌张擡头,蓄着满眼泪水仰望她,受宠若惊太过,根本无法思索和回答她的一问。
季灵儿目光沉静,专注等她回答。
三夫人闻言气得嘴唇发抖,“她一个下人勾。引爷们,都爬上榻了,你竟问什麽自愿不自愿,她不自愿,难不成是我们宗勉强迫她?”
季灵儿唇角微扬,馀光瞄着秦勉道:“那可未必。”
“你!你素日就是如此纵着底下人的?难怪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贱婢!”三夫人面色涨红,染了豆蔻的指甲离季灵儿鼻尖仅分毫。
季灵儿不卑不亢道:“下人也是人,女子的托付是大事,自要问个清楚明白,我断不会叫身边人白受委屈。”
说罢蹲身与玉秀平视:“你照实说,究竟如何?”
玉秀偷眼去瞧秦勉,恰与他视线相碰,只刹那,她清晰看见他眼尾弧度上扬,眸里盛的,是每次给她下羞人命令时才有的笑意,蛊惑至极,骇人至极。
她不敢多看,臊着脸小声道:“是奴婢自愿跟着三少爷的。。。。。。”
“当真?”季灵儿顺她视线回眸,秦勉漫不经心挪回目光,兀自整理袖口。
他刚发现上面有小片洇湿後的深痕,粘着已然干掉的白渍。
指腹摩挲过污迹,他听见玉秀低低地一声“嗯”,紧接着是另一道清亮嗓音唤他。
“小叔叔意思呢?”
秦勉懒懒擡眼,“我说过,愿意收她。”
得了二人首肯,季灵儿转回老夫人跟前,柔声道:“既是两厢情愿,祖母便做主成全了吧。”
担心老夫人不依,卖乖地半蹲到她膝前,“当芮宁向您讨个恩典,成吗?”
三夫人生怕老夫人纵容她,急急开口:“母亲三思!今日开这乱规矩的先例,往後院子里不知要乱成什麽模样呐,况且宗勉尚未成亲。。。。。。”
说急了,怒气直蹿脑门,眼前竟有些发昏。
“你且坐。”老夫人给吴嬷嬷使个眼色,後者会意去扶三夫人。
随後拍拍季灵儿的手,缓声道:“家中规矩,爷们未娶妻不得先纳妾。宗勉尚未定亲,此时收房实为不妥,此事暂且搁下,待他娶妻後再议不迟。”
季灵儿垂眸想了半晌,接道:“让小叔叔娶玉秀做正室,便不坏规矩了。”
老夫人的“不可”尚未出口,三夫人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鬓边珠钗颤动不止,嚷道:“侄媳妇莫不是疯了!纳妾已是擡举她,容一个丫鬟做正室,传出去必得让人笑掉大牙!”
且不论丫鬟出身卑贱,这丫头既是陪嫁,难说是否伺候过屋里爷们。三夫人原是不愿让儿子收房,又拗不过,才来求老夫人做主,如今竟要当正室,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刻恨得牙根发痒,心里那点对大房,对秦劭的顾虑尽数抛却,连老夫人的制止也不顾。
尖声斥道:“你莫要仗着母亲和宗劭疼爱就为所欲为,自己管教无方闹出难堪不够,还要为个丫鬟随意作践我们,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儿,这等荒唐事,我绝不答应!”
玉秀膝行两步,惶恐看向季灵儿,声音抖得不成调,“少夫人,奴婢自知出身低微,不敢肖想。。。。。。”
“啪!”狠狠一记巴掌狠狠甩断玉秀的话。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三夫人不能对季灵儿动手,便将气撒她身上,力气用大了掌心阵阵发麻。
玉秀身子不受力地歪倒在地,原来的印子再添红痕,赫然几道血印子肿在脸上。
季灵儿瞳孔骤缩,欲起身去扶她,被站在一旁的秦勉抢了先。
“母亲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