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不语,酒液映着月光,晃得眸子发凉,不服气道:“大哥让我改善布庄经营,我已补齐半数亏空,此不算担当麽,何必只揪着我私事不休?而且我已说了,会收玉秀做偏房。”
“生意上的长进我心里记着,答应把东边所有布庄归你的话也作数,待你及冠之日,我还会再划三成秦家铺子归你名下。”
秦勉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以为幻听,“大哥刚喝一盏酒便醉的说胡话了?”
秦劭神色清明,不动声色将杯中酒饮尽,继而道:“我言出必行,但前提是你得立得起来,秦家基业容不得半分儿戏,你若做不成,我随时收回一切。”
秦勉连饮三杯,从上涌的热血中找回理智,“大哥的前提不止于此吧?”
秦劭欣慰于他的敏锐,颔首道:“打消对宋家小姐的念头,明媒正娶玉秀。”
“让一个丫鬟当正头娘子,可不合祖宗规矩呐。我答应,祖母和娘,还有秦家族老也不会答应。”秦勉由震惊转为失笑,觉得他比自己还荒唐。
秦劭:“此事不必你操心。”
秦勉不语,兀自转着空盏思量。
秦劭再见宋芮宁後,观其心性,更坚定了不能由她入主秦家後宅的念头,遂道:“我想你应当查到了宋家小姐为何逃婚。”
“是,所以如今她除了嫁我,没有更好的选择。”秦勉笑的轻而薄,半垂的眼睑藏着一丝得意,顿了顿,说:“我答应大哥说的,不过在此之前,要玉秀替我办件事。”
。。。
三夫人听说秦劭来了,焦急等到他离开,一路碎步奔去探问儿子口风。
秦勉正喝着鹌子羹,慢条斯理同她讲了秦劭的条件,隐去了宋芮宁身份,只说娶玉秀。
三夫人一掌拍在案上,气得声音发抖:“荒唐!我绝不答应!”
玉碗被震得腾空一寸又重重落下,汤汁溅到秦勉脸上,他擡手抹去,无奈看着自家母亲:“娘,是我娶妻不是您娶,您沉稳些罢。”
“没良心的狼崽子,我还不是为你操心。”三夫人瞪他,“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点好处就被收买,不知道以为我平日缺你吃的了。”
秦勉故意咽下一大口,道:“三成铺子,我爹手里都没这麽多,娘真觉得是一点好处?”
三夫人说的自不是铺子,可秦劭越大方她越憋气:“你姓秦,多少都是应得的,凭什麽拿终身大事当条件换。”
秦勉:“您变脸也忒快了,从前拿大哥和大伯母给的好处可都乐呵呵的。”
“那是以前,他如此肯为那贱婢谋划,更说明他们不清白。。。。。。”三夫人想想就觉得恶心,看儿子无动于衷,探身夺去手中的汤匙,狠狠摔在青砖地上,“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瓷匙碎成数段,秦勉终于起身挪到母亲身边,揽着她肩膀道:“您真该去写话本子,儿子自己睡的人还能不知她清白不清白?大哥这番谋划才不是为她。”
三夫人蹙眉:“那是什麽?”
“为大嫂嫂撑腰呗,还能为什麽。”
。。。
春风吹绿山道,杏花初开的时候,管事们带着一衆弟子乘马车离开村子,来时个个苦叹,临行前竟生出不舍,频频越过车窗回望,直到送行的村民和村落轮廓融入烟霭。
同坐一车的人们开始闲谈:“听管事说,师父已命人接管了咱们谈下的生意。”
“我也听说了,难怪师父把我们送来这历练,都是盘算好的。”
“师父行事向来深谋远虑。”
简短感慨後,纷纷畅想起回去後要如何畅快喝一顿,睡一觉,甚至去听曲看戏犒劳自己,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季灵儿独自倚在车厢角落出神,思量回去如何面对秦劭,如何坦白一切,丝毫雀跃不起来。
到叠翠园,弟子们各自散去,季灵儿一眼瞧见停在门前的秦家马车,且是秦劭经常用的那辆,阿吉守在车旁,隔着人群朝她行礼示意。
他竟如此正大光明接自己吗?
身边师兄拍她肩膀唤她回神:“喝酒听曲,小师弟可要同行?”
“我。。。。。。”季灵儿犹豫,目光不自觉又投向朝马车。
“小师弟看什麽——欸,那不是师父的马车吗?”
“是啊,马车跟前是师父的随从,莫非师父在园中?”
“要不向师父问过安再走?”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季灵儿深吸一口气,道:“日後再同师兄们小聚,我今日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向衆人挽了个笑,提步朝马车走去。
亲眼看她走上师父马车的师兄们面面相觑,神情个顶个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