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忽间,目光不自觉地落向门口,被一道挺拔身影无声攫住,墨绿色杭绸长衫衬得肩背笔直,袖口与衣襟边缘以金线绣着祥云暗纹,静看时不显,映着光随步履轻移,如暗夜流萤,教人难以忽视。
他向来如此,沉静中暗藏锋芒。像此刻缓步而来,堂内衆人不约而同噤了声,迅速归位端坐。
秦劭的视线越过四散人影,准确无误投向她,墨眸里波澜乍起,又迅速归于沉寂,步履如常走到堂前,因她的出现表现出任何异样。
也未因她缺席多日责问。
弟子们暗暗纳罕:师父实在反常。
“小师弟後来是如何解释的,是说有私事需向师父请教吧?”
几位目睹历练回来那日季灵儿登上师父马车的师兄率先回过味来,休息时互相递个眼神便明白对方所言。
私事?衆弟子哪个不比她拜师时日长,家中长辈与师父多多少少有交情或生意往来,可他们没一个敢私下向师父请教私事,自然了,师徒就是师徒,没什麽可请教的私事。
小师弟的来历一直成谜,从前师父待衆人一般无二,谁也不曾费心探究,而今显出几分偏私与“独特”,好奇便滋长蔓延。
有人耐不住问:“小师弟家中与师父府上是否另有渊源?”
此话问的算委婉,季灵儿尚未想好如何作答,又有人接话:“前日师父家事闹得沸沸扬扬,听闻真正的师娘也姓季,莫非跟小师弟一家?”
此言一出,衆人恍然似的,更添兴致,缠着季灵儿追问不休,定要她说清与师父究竟是何关系。
“季凌的私事,想是不方便说的,师兄弟们别强人所难了。”云衡出来欲替她解围。
他不拦不要紧,一开口大夥反而更来了劲,纷纷调转矛头围住云衡打趣:“你倒是护得紧,莫非也知些什麽内情?”
哄笑声中,有人推搡着要他透露一二。
云衡骑虎南下,说不知内情亦无人信。
“我其实,其实是。。。。。。”季灵儿支支吾吾,馀光瞥见隐在屋外的身影,心下一横,扬声道:“我其实是先生的义子。”
满堂霎时寂静,衆人惊愕地合不上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的同时,又觉得这答案合乎情理。
听她自己承认,一旁看好戏的梁宸不屑地冷笑,死丫头这下可更得意了。
季灵儿注意力一直在门外,清楚看见那道身影倏然一僵,心头掠过解气般的快意,索性又擡高声音:“师兄们若不信,大可向先生求证,喏,他就在外面。”
衆人闻声纷纷转头,秦劭已现身在门口,寒霜覆面,冷冽盯着她。
小姑娘无声扬了扬眉梢,竟露出一抹略显得意的笑。
很快,两道秀眉压下笑意,端着无辜望过来,“不好一直瞒着师兄们的,擅自道出真相,还望义父莫怪。”
“。。。。。。”
秦劭顶着舌根咽下怒气,竭力稳住面上神情,道:“既要坦诚布公,不如把其他事一并说明白?”
师父这是承认了!不仅承认,还另有隐秘要揭?
衆人舌桥不下,数十道视线齐刷刷投向季灵儿,等着更精彩的下文。
“怎麽不说了?”秦劭挑眉。
“没什麽可说的。”她倔强与他对视,一字一句说的坚定:“义父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往後会好好孝敬您的。”
秦劭憋气于胸,半日下来,险些导致内伤,酉时散学後,没忍住把人堵在廊下。
同行的师兄弟极有眼力避开,云衡唇瓣微动,终是意识到自己没有插话置喙的资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跟我走。”秦劭声音紧紧绷着,在极力压抑薄怒。
“我赶着回家。”季灵儿话音未落,脚尖已转向外侧,试图从他身侧溜走。
秦劭袖袍一拂,不由分说将人拦腰抱起,快得她惊叫未及出口,身子已稳稳落入他怀里。
这可是在叠翠园里,他们虽落在最後,难保没有人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