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进眼中,秦劭擡手揉去,低低“嗯”了声。
“跟着您的人呢?”她不死心地追问。
话音落,阿吉从旁边探出半个身子,咧嘴一笑朝她见礼:“见过少夫人。”
季灵儿无奈抿唇,最终心软放主仆二人进了屋,并翻出两身干净衣裳递过去,阿吉极有眼色,接过後自告奋勇去柴房换,换好往竈前照看热水。
秦劭换好衣裳,边整理袖口边从里间走出。
“你屋中竟备着男子衣物?”
挑眉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探究,结合说话的语气,季灵儿觉得他像极了怀疑妻子私藏情夫衣物的丈夫。
转念一想也合理,她备男子衣物的初衷就是为了坐实她家中有男人。
可迎着秦劭的目光她始终做不到像面对张婶那般坦然扯谎,甚至生出一丝心虚,梗着脖子反问:“你想说什麽?”
“穿着很合身。”秦劭笑得意味深长,还故意擡了擡胳膊给她看衣服的合身程度。
衣料贴着肩线绷出一道利落弧度,肩膀,袖子,腰身全部剪裁适中,连颜色都是他常穿的。
“碰巧罢了。”
季灵儿没说谎,为避麻烦以有夫之妇的身份自居,做戏做全套,便在成衣铺子挑了几件男子衣衫备着,随手选的,没有刻意参考谁的尺寸,没承想竟会被他穿在身上,还这般契合。
秦劭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季灵儿只看神情知他想偏了,语气微恼:“你莫要自作多情!”
秦劭笑得眉眼舒展,朝她靠近一步:“你知道我想什麽?”
季灵儿:“我管你想什麽,反正想什麽都白费!”
秦劭没辩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记得上次来,这把椅子腿还是瘸的,眼下坐着已稳稳当当。
想起什麽,问道:“邻居家是做木工的?”
“是啊,”季灵儿顺口答道,须臾,反应过不妥:“您如何知晓?”
秦劭:“这两次来他家院门都开着,无意瞥见东厢屋檐下堆放着木料与工具。”
他料想不错,的确是陈胜松帮她修的椅子。
两人心照不宣,但季灵儿懒得同他解释,秦劭也不再追问,各自揣着心事望向屋外出神。
雨势不见小,敲得瓦片噼啪作响,檐水连成线坠入石槽。
过了有一会儿,阿吉才端着两碗姜汤进来,笑道:“爷,少夫人,趁热喝些驱寒。”
阿吉身上同样穿着一件季灵儿置办的衣裳,袖子略长,他往上挽了挽,腰身也空荡,显得有些滑稽,活脱脱偷穿主子衣裳的模样。
秦劭打量一眼,低头吹姜汤掩饰笑意。
季灵儿愈发心虚,咽了咽口水道:“门廊下有把伞,喝完汤你们便离开吧。”
秦劭没搭话,擡眼看向阿吉。
阿吉心领神会,对着季灵儿恳切道::“少夫人,外头雨势太大,天又黑着,路上实在难行,爷已经淋一场雨了,若是再冒雨出去,坏了身子小的无法同老夫人和夫人交代,就当小的求您,多容爷避一避,等雨小些再走成吗?”
季灵儿剜他一眼,揶揄道:“你家爷身子骨好着呢,何至于一场雨就淋坏了。”
“爷连日操劳,身子本就亏着,接二连三淋雨吹风,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呀。”阿吉愈发声情并茂。
打什麽算盘季灵儿心里门清,张口欲辩驳,被秦劭连声咳嗽打断。
阿吉抓住机会立刻道:“您听这咳嗽声都哑了!少夫人就发发善心,让爷缓一缓吧。”
主仆俩配合默契,季灵儿一张嘴抵不过两人一唱一和,冷哼道:“雨小了便走,不许耽搁!”
说罢拂袖走向里屋。
秦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端起姜汤慢慢啜饮。
阿吉功德圆满,放心退出屋外偷笑。
噼里啪啦的雨声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密集地砸向地面,季灵儿在榻上辗转反侧,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抵不住心中烦乱,蹑手蹑脚走到门边。
从门缝向外窥探,秦劭仍坐在原处,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掌心微拳托着额头,呼吸平稳悠长,似是疲乏欲睡,奈何这姿势不妥帖,头频频歪斜,几欲栽下来。
季灵儿犹豫再三,拉开门走到他身旁,提气“咳”了一声。
秦劭蓦然惊醒,朦胧地望着她,等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