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愤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扬手欲丢又顿住,腕子悬在半空。
便存放在此处罢,等他回来看!
旋即专门找来空匣子,原样将那皱纸团放入其中。
衣裳沾了酒气,季灵儿去衣柜寻干净衣物替换,翻来覆去的未找见那件绣着石榴花的妃色小衣。
心中颇为纳罕。
此处无旁人来,即便有,谁会偷拿她贴身衣物?
唤来丫鬟询问。
季灵儿来园中次数不算多,浣洗衣物寥寥,丫鬟的确有印象,回忆着答:“少夫人第二次来园中和其他衣裳一同换下的,底下人清洗过奴婢便收妥帖收入柜中了,後来。。。。。。”
话至一半犹疑,似有难言之处。
季灵儿追问:“後来如何?”
“奴婢们收拾床榻时见过,也见爷在水池边亲自清洗,不过爷专门嘱咐了,不许奴婢们擅动,便再没动过。”
“他亲自洗?”
“是。”
丫鬟面上倒无异色,季灵儿愈发觉出不对劲。
分明是洗干净收起来的,她未曾穿过,他为何要洗?
他。。。。。。
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季灵儿面上大窘,拼命摇头甩去。
不可能,他应当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吧?
可如今他离开,衣服也不见,若非丢弃,唯有一种解释——他将衣裳带走了!
季灵儿越想越觉得别扭,又在纸上写下数十个“变态”泄愤,墨迹横七竖八,同样团起来丢进留给他的匣子里。
。。。
蒙古边境的九月已透出刺骨的寒意,数百骆驼组成的商队,旌旗招展,浩浩汤汤。如此阵仗只能震慑寻常马匪,眼见快至最险要处,商队上下无不悬心。
秦劭勒马高坡,玄色貂裘在朔风中扑簌作响,他望着远处横亘天际的灰色山脉,眉心紧紧锁成川字。
据领路人说,前面峡谷处是布日古德马匪常出没之地。
布日古德在蒙古语种意为“雕”,亦是雄鹰之意,此匪帮中多是蒙古族人和混杂的亡命之徒,精于骑射,十分熟悉草原地形,来去如风,手段凶残,谋财害命是家常便饭,单一个名号便令人闻风丧胆。
阿吉驱马近前,道:“爷,探路的兄弟回报,三十里内没见着活物。”
秦劭仍凝在远处那片死寂,少顷,附耳叮嘱阿吉几句。
商队缓缓驶入峡谷,岩壁陡峭,两侧高地如鬼怪巨兽,投下的阴影几乎吞噬天光,阴风穿谷而过,卷起沙砾直往人身上拍。
行至狭窄处,一声尖锐呼哨破空。
乱石後,崖顶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清一色皮袍弯刀,头戴圆形锥帽,露出凶悍面容。为首的虬髯汉子鹰隼般扫视下方商队,用生硬汉语喝道:“卸货留命!”
“放箭!”护卫商队的镖头下令。
乱箭如急雨破空飞出。
马匪齐刷刷俯身马背,左右驰射,他们战斗经验丰富,不消片刻商队前排的夥计已倒下一片,匪首纵马冲破商队,手中弯刀划出寒光,刀刀取人性命,直向秦劭逼近。
秦劭早已抽出长剑,侧身避过,旋即调转马头迎上,他习过防身术,刀光交错撑过几个回合。
匪首显然未料到有此反抗之力,狞笑一声,刀锋陡转,刀势猛然下压,直往秦劭肩颈劈落,秦劭猛提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堪堪避过,但刀锋擦过马颈,溅起一串血珠。
秦劭借势滚落马背,眼看又一刀劈来,镖头横枪格挡,弯刀压向肩头迸溅。
“大当家先走!”镖头目眦欲裂。
秦劭就地翻滚,趁镖头与匪首对抗期间,抽出靴中匕首突刺匪首的马腿。
寒光一闪,又刺向马腹,马儿嘶鸣,将匪首掀落马背。
与此同时,阿吉终于脱出身,照吩咐带人将火油罐掷向崖上引燃,浓烟腾起,烈焰顺着岩壁攀爬,呛得马匪阵脚大乱。
商队在火墙掩护下冲出峡谷。
烟尘蔽日,马蹄声渐远,匪首于乱石间翻身爬起,抹去脸上血渍,望着远去的商队残影,并未让人追击。
待商队行到安全地带,已是玉盘高挂,大夥得了喘息机会,原地歇息清点伤亡,亡者十馀人,伤者十馀,驼货散失近半。
一切安顿妥当,秦劭包扎伤口,仰面在篝火旁躺下,望见月满中天才意识到是仲秋。
手掌探入胸前摸索着那片再熟悉不过的刺绣石榴花脉络,终于卸下疲惫,漆黑眸子照进月光,映着最深处的一缕柔和。
仲秋之夜,小姑娘应当已去了叠翠园,想必此刻正噙着酒意骂他罢。
思及此,唇畔荡开浅笑。
骂便骂罢,只要还与愿意惦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