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1975资本初啼和往生安宁
腊月的寒风吹过维多利亚港,却吹不散证券行里江雁眼底的灼热。她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幼豹,在置地与牛奶公司的股权大战中,敏锐地寻找着每一个撕裂对手的机会。
“老陈,今天再吃进三万股。”江雁纤细的手指在《信报》财经版上轻轻敲击,“记住,分八个户头操作。”
“江少,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加仓了。”陈经理擦着额角的汗,“华资那边明显在死守。。。。。。”
“就是要让他们守。”江雁唇角勾起冷峭的弧度,“守得越久,我们赚得越多。”
这场收购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淡。当置地公司突然宣布以每股68元港币高价收购牛奶公司股份时,市场一片哗然。江雁却在衆人狂热追涨时,冷静地开始分批抛售。
“江少,现在抛是不是太早了?”陈经理看着还在攀升的股价,心痛得直抽气。
“老陈,你又忘记了?贪心是投资的大忌。”江雁语气平静,“记住,永远不要赚最後一个铜板。”
果然,次日华资财团宣布反收购,股价应声下跌。就在市场恐慌抛售时,江雁却果断加杠杆抄底。她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近乎疯狂的光芒:“十倍杠杆,全仓买入。”
陈经理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江少,这太冒险了。。。。。。”
“冒险?”江雁轻笑,“这场仗,华资输定了。”
说这话时,她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作为中国人,她自然希望同胞能赢。但经过精密计算,她清楚地看到英资财团雄厚的资本实力和势在必得的决心。感情用事只会万劫不复——这是她在股市案例里学到的。
三个月里,她像一只精准的猎豹,在双方拉锯战中反复收割。当华资声势浩大时,她冷静地分批抛售;当置地反扑压价时,她又果断杠杆抄底。在这过程中,她也不吝指点陈经理:“看这里,置地的现金流足以支撑更长期的收购战。华资。。。。。。”她轻轻摇头,“後劲明显不足。”
陈经理虽不擅数据分析,但在江雁的提点下,也逐渐摸清了门道。更难得的是,他在人情世故上的老练,为江雁收集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某个收盘後的黄昏,陈经理激动地推开大户室的门:“成了!置地开出每股85元港币的天价!”
江雁平静地合上账本。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她手中持有的牛奶公司股份,在散户中已是数一数二的规模。最终,她做出了理智的选择——将股份全数售予置地公司。
“准备交割吧。”她轻声道,“另外,帮我约置地的代表明天见面。”
次日的谈判桌上,陈经理展现出惊人的老练。面对置地代表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不卑不亢:“我们少爷说了,若还是这个条件,不如留着股份等华资反扑。”
“你们少爷?”对方挑眉。
“南洋陈家,你晓得不?”陈经理面不改色地抛出江雁早就准备好的幌子,“这点小钱,我们少爷还看不上。”
最终,他不仅争取到更优的收购条件,还巧妙地用“家族背景”作为筹码,为江雁规避了诸多潜在风险。
“没想到老陈你还有这等本事。”事後,江雁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神色,“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经理只当是玩笑话。
当夜,江雁在灯下清点战果。大概八十万港币——这是她在这场资本博弈中斩获的惊人战绩。她电话要求陈经理明天立即开始操作,将资金全数提现,分批存入不同的银行账户。并要求动作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陈经理现在也不问为什麽了,一切照做就是了。
等确定全部提现成功後,她在交易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约见了陈经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江雁将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推到他面前,“这是提前给你的,新年礼物。”
陈经理接过公文包,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雁已经站起身:“等我继承家业後,要不要考虑来帮我?”
她故意沿用着最初的谎言,但此刻陈经理早已不在乎这些。他望着眼前这个年仅15岁就在股海掀起风浪的少年,想要说些什麽,江雁却擡手制止了他。
“记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眼中闪过野心的光芒,“这次置地牛奶事件,我们只是从巨头嘴边抢到一块肉。比起那些喝汤的小散户,我们算是吃得满嘴流油了。”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但现在没有实力,不代表以後没有。总有一天。。。。。。”
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令人心惊的火焰:“会轮到我们来坐庄。”
说完,她潇洒地摆摆手,转身离去:“下次见面时,再给我答案吧。”
陈经理站在原地,直到江雁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打开公文包。当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五万元现金时,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比他预期的还要多的多。然後摇头好笑不已,回想以前第一次见面,被江太太砸钱,现在又被江少爷砸钱,命运呀!……
他清楚地知道江雁这次总共获利大概八十馀万港币,却毫不犹豫地分给他这麽大一笔。这种知遇之恩,让他这个在金融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第一次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我愿意。”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轻声说,将公文包紧紧抱在胸前。他不知道,这个“下次”竟要等上数年。但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到再见之时,他必将献上全部的忠诚。
而此时,走在回家路上的江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五万元花得值——不仅要让手下人吃到肉,更要让他们死心塌地。资本的游戏里,人心才是最关键的筹码。
寒风掠过她的衣角,却吹不熄她眼中燃起的野心之火。这只是个开始,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时候的九龙城寨,难得透出几分年节的喜庆。各色晾晒的衣物间,零星挂起了红灯笼,孩子们穿着新衣在狭窄的巷道里追逐嬉闹,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的香气。
江雁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熟门熟路地拐进龙卷风的理发店。店里,信一正踮着脚,笨手笨脚地往门框上贴春联,红色的纸张在他手里皱成一团。龙卷风则坐在老旧的理发椅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剃刀,偶尔擡眼指点一句:“左边,再高一点。”
“没良心的!还记得来看我们?”信一一眼瞥见门口的江雁,立刻咋呼起来,手里的春联差点掉在地上。他三两步跳过来,围着江雁转了一圈,眼睛在她那个平平无奇的书包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麽。
江雁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径直走到龙卷风面前。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红色锦盒,那锦盒与她那朴素的书包格格不入,显得格外郑重。她双手将盒子推到龙卷风面前,声音清亮而认真:“龙叔,新年礼物。”
龙卷风停下擦拭的动作,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盒子。信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当盒盖被掀开的那一刻,就连见惯风浪的龙卷风,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盒内并非什麽稀世珍宝,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千元港币,崭新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的气息,厚厚一叠,足足十万元。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过数百元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