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恒隆银行争夺战
1983年的春节,在维多利亚港绚烂却短暂的烟花中到来。对于江雁而言,这个春节在团圆喜庆之馀,还多了一丝甜蜜的“烦恼”。
维港花园酒店顶楼的专属套房里,年味比去年狄秋的半山别墅更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港岛夜景,窗内则是暖意融融的家宴。今年,江雁做东,举办了一场小型的私人新春聚会,受邀者除了父亲狄秋和莫北,还有龙卷风丶老虎哥丶信一丶十二少丶燕芬等这些在江湖上与她意气相投的老小朋友。
餐桌上摆满了来自酒店顶级厨师和莫北亲自下厨烹制的美食。然而,家宴进行到一半,狄秋看着并肩而坐的江雁和莫北,又忍不住开始了他的“保留节目”。
“雁雁啊,你看现在生意也稳定了,钱嘛,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你和莫北呢,这感情也好,同居也有一段日子了……”狄秋抿了一口酒,语重心长,“是不是该考虑把婚事办一办了?爸爸我还想着早点抱外孙呢!多生几个,家里也热闹!”
正在喝汤的江雁差点呛到。她今年才二十三岁,虽然与莫北感情稳定,事业也如日中天,但内心深处,她对那一纸婚书并无执念。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心心相印,彼此信任扶持,远比形式重要。狄秋这见缝插针的催婚,甚至直接跳到了“生孩子”阶段,让她莫名生出一种迟来的青春期叛逆感。
“爸——”她拖长了语调,带着点难得的娇嗔和不满,“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结婚不就是一张纸?我觉得挺束缚的,现在多自由。”她故意瞟了一眼莫北,想拉个同盟。
莫北坐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默默将她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他太了解江雁了,吃软不吃硬,越是逼迫,她反弹得越厉害。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家这位越来越“狡猾”的岳父大人,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或者说“折腾”他莫北。
狄秋见女儿不接招,又把目光投向莫北:“莫北,你怎麽说?男人嘛,总要主动一点,负责一点!”
莫北面不改色,给狄秋斟满酒,沉稳地回答:“秋叔,我听小雁的。她什麽时候想结,我随时准备着。”一句话,把皮球又踢了回去,还顺带表了忠心。
江雁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对莫北的回答颇为受用。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给朋友们惊喜,江雁拍了拍手。很快,在星河电视台高管的引领下,几位当下香港乐坛最炙手可热的歌星和一支当红乐队惊喜现身,为在场宾客献上了几首应景的贺岁金曲和他们的成名作。
这突如其来的“明星见面会”让十二少丶信一这些年轻的江湖儿女兴奋不已。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听歌那麽简单,能请动这些行程排满的大明星在春节私人聚会上献唱,本身就彰显了江雁在香港娱乐圈乃至整个上层社会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後面的八卦小报还说,为了争夺这寥寥几个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星河电视台内部的明星之间还差点打破了头,丰厚的红包固然诱人,但能搭上江雁这条线,可能带来的资源和机会才是无价的。
春节的温馨与喧嚣尚未完全散去,元宵节的花灯还未点亮,江雁和她麾下的资本战舰,已经悄然进入了最终战备状态。恒隆银行,这颗在1982年就被她盯上的猎物,收网的时刻即将来临。
得益于从1982年就开始的缜密布局,江雁对现在的恒隆银行底细了如指掌。
除了通过复杂的离岸网络持续吸纳股票(持股量始终隐秘地控制在4。8%),她的“谛听”系统更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苏珊·陈的团队不仅分析数据,更通过精心的安排,让人员渗透进恒隆银行的中层,或是以重金收买了核心部门的职员,成功拿到了那份被严格保密的“问题贷款清单”。
清单上的内容触目惊心。恒隆银行对其几个大型地産项目的贷款额度,竟然超过了其自身资本金的一半!这些项目,如“九龙湾宏图大厦”丶“沙田新城市广场二期”,如今都因地産崩盘而陷入停滞,甚至濒临破産。这就是恒隆银行致命的“阿克琉斯之踵”。
在吸筹的同时,江雁的雪球基金早已在衍生品市场上,悄悄建立了大量的恒隆银行空头头寸。无论恒隆股价是涨是跌,她都准备好了双重获利的工具。
江雁不会主动去创造危机,她只是像一个最顶级的掠食者,耐心等待并准备催化那个必然到来的时刻。
这个时刻,在1982年9月就已经埋下伏笔。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访华,与大领导会谈後,在人民大会堂台阶上那历史性的一跤,被市场解读为“香港前途未卜”的象征。香港股市应声暴跌,恒生指数更是一泻千里,市场恐慌情绪达到顶峰。
江雁知道,机会来了。她选择在市场心理最脆弱的这个当口,点燃引信。
第一步,舆论攻击。几份看似独立丶实则由江雁团队精心炮制的匿名分析报告,开始在香港一些核心的金融圈丶银行同业公会内部小范围流传。报告用详实到令人无法反驳的数据(正是江雁之前收集的),尖锐地指出恒隆银行“资本充足率严重不足,远低于监管要求”,并详细披露了其对“九龙湾宏图大厦”等几个烂尾楼项目的“巨额风险敞口”。报告结论直指恒隆“技术性破産”。
第二步,挤兑萌芽。几乎在同一时间,江雁派出的“演员”开始行动。他们装扮成忧心忡忡的大客户,出现在恒隆银行位于中环丶铜锣湾等地的几家主要分行,进行大额丶异常的现金提取,并在柜台前故意低声交谈,流露出对银行财务状况的极度担忧和不确定。这种表演性的恐慌,如同病毒般迅速传染给其他排队等候的普通储户。“恒隆是不是要倒闭了?”的疑虑,像野火一样在储户心中蔓延。
恐慌,一旦开始,就会自我强化。
第三步,火上浇油。几天後,“恒隆银行流动性出现问题,恐遭挤兑”的消息,开始连续登上几家与江雁关系密切的报纸财经版头条。虽然用语“谨慎”,但指向性明确。与此同时,江雁的交易团队开始在公开市场上,不计成本地大肆抛售之前吸纳的恒隆股票。本就脆弱的股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线崩盘。股价的暴跌,反过来又“证实”了媒体的报道和市场的恐慌,形成了致命的负反馈循环。
第四步,切断救命稻草。面对汹涌的挤兑人潮和暴跌的股价,恒隆银行现任主席庄荣坤兄弟慌忙向其他银行同业和流动资金市场求助。然而,江雁早已通过他在金融圈日益强大的影响力,散播“恒隆已病入膏肓,谁救谁被拖下水”的论调。汇丰丶渣打等大行袖手旁观,中小银行更是避之不及。恒隆被彻底孤立,所有的融资渠道都被无形的手牢牢掐断。
第五步,政府介入。挤兑风潮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引发更广泛的金融系统性风险,香港政府外汇基金管理局(金管局前身)被迫介入。但此时政府的目的已非拯救恒隆,而是防止危机扩散。他们向恒隆下达最後通牒:必须在极短时间内找到有实力的“白武士”注资,否则将被政府接管清盘。
在恒隆银行和庄氏家族最绝望丶最无助的时刻,江雁,登场了。
第六步,扮演“救世主”。在其他潜在的收购者(如汇丰丶中资机构)都被江雁之前的舆论攻势吓跑,或自觉无力回天而退缩时,江雁以一种“顾全大局丶稳定市场丶帮助香港金融体系”的高姿态出现。她主动联系了政府和焦头烂额的庄荣坤,提出了她的“救助方案”。
第七步,残酷的条款。这所谓的“救助”,条件苛刻到令人窒息:江雁旗下的公司,将以远低于账面价值的价格(约等于当时崩盘後市价的一折),收购恒隆银行全部现有股权。同时,香港政府必须为恒隆银行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不良资産提供担保,或同意由新成立的“坏账银行”剥离这些有毒资産。庄荣坤及其家族丶核心管理团队,必须净身出户,彻底离开恒隆银行。
第八步,别无选择。面对要麽银行破産丶自己身败名裂甚至面临刑责,要麽接受江雁这近乎掠夺的条款,庄荣坤和在巨大□□压力下的香港政府,在经过痛苦的权衡後,只能选择後者。
一纸协议,恒隆银行改姓“江”。江雁成功以“白菜价”收购了这家拥有宝贵银行牌照和遍布港九分行网络的金融机构。随後,她利用政府担保,迅速处理掉大部分坏账,注入新的资本,使恒隆银行恢复了健康。与此同时,她之前在股市上建立的巨额空头头寸,随着恒隆股价的崩盘,带来了数以亿计港元的惊人利润。
此一役,江雁完美诠释了资本市场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她不仅以极低成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银行牌照,构建了自身金融版图最关键的一块拼图,还从做空和後续的银行运营中赚得盆满钵满。
收购恒隆银行後,江雁迅速行动。她利用自己在香港通过慈善丶公用事业(电灯丶港口丶自来水)建立起的良好公衆形象,以及一系列高效的营销手段(如高息揽储丶便捷服务),迅速稳定了恒隆的储户基础,并吸引了大量新资金流入。
她并未满足于此。结合在东南亚的前期布局,恒隆银行开始尝试在泰国丶马来西亚等地设立办事处,迈出国际化的第一步。同时,借助与汇丰大班沈弼的良好关系,以及在美国的深厚资源,恒隆银行在纽约丶伦敦等金融中心也开设了象征性的分行,规模虽小,却意义重大。内地市场自然更是不可或缺,在新华社的协调下,恒隆银行成为首批在内地设立代表处的港资银行之一。
当然,此时的恒隆银行,在香港或许正慢慢重拾声望,但在世界金融版图上,它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它真正名动天下丶实现爆发式增长的契机,要等到近十年之後——那场震惊世界的1992年狙击英镑大战。届时,江雁将带领着她的恒隆银行和雪球基金,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与英国央行正面交锋,并战而胜之,一举奠定其全球顶级掠食者的地位。
而这一切的伏笔,都已在这1983年春寒料峭的香港,悄然埋下。江雁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全球资本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