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孙连城就把那张写着申请调阅山水集团境外投资明细的便签纸夹进了笔记本。
他没再看第二眼,合上本子,塞进公文包最里层。
拉链闭合时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某种确认。
他走进区政府大楼,脚步平稳。
电梯上升过程中,他低头整理了下中山装的领口,扣好第二颗纽扣。
走廊灯光有些暗,几个保洁员推着车往楼梯间走,彼此低声交谈。
他点头示意,对方回了个笑,没人察觉他的目光在她们经过的一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
办公室门打开,他反手锁上。
电脑启动的提示音响起,他迅调出恒远置业的资金流向图谱。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箭头和数字像一张网,而他正站在网中央,一点一点收紧线索。
昨天夜里反复推演的数据模型还在运行,最后一环缺失的部分,
山水集团是否直接参与“星辰文旅”的实际控制,只要能拿到财政局那份备案清单,就能补全。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望远镜模型静静摆在桌角,镜筒朝向窗外。
他没去碰它,只是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七点四十六分。
与此同时,省委老干部楼三号楼二层的书房里,赵立春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紫砂壶。
唐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
电话放在案几左侧,话筒还热着。
二十分钟前,他打了一通电话,号码是加密线路,通话时间不到十秒。
“连城同志最近太辛苦了,该有人提醒他注意身体。”
他说完就挂了。语气平和,甚至带点关切。
可坐在对面的秘书听得清楚,这话不是慰问,是命令。
他知道是谁接的电话,也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赵立春把壶搁回架子上,转身走到墙边。
那幅“海纳百川”的书法挂得端正,墨迹沉稳。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转身拿起外套,“备车,去政协茶叙。”
司机准时把车开到楼下。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小区,后视镜掠过门卫亭时,岗亭里的值班员抬头看了一眼车牌,又低下头继续翻报纸。
泥水糊住了前后牌照的大半,但他没在意。这种车常来,也常走。
而在光明区政府办公楼外,另一辆黑色轿车已停了近半小时。
车窗贴着深色膜,里面的人始终没下车。
引擎熄着,车门把手上有雨水留下的痕迹。
一名送文件的年轻科员路过时多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进了大厅。
孙连城正在翻一份昨日未批完的请示报告。
财政局那边还没回音,但他已经拟好了正式函件,只等签字用印。
他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前。
楼下绿化带边上,清洁工正在扫落叶,一辆洒水车缓缓驶过。一切如常。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消息。
昨晚那个震动也没再出现。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支旧钢笔,拧开笔帽,在工作日志上写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