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问狱01
露华庭所在的庄子离京城有着十几里路,便是坐马车都得走上好一阵。
昨夜里苏瑾泽发疯,楚袖和路眠两人都没拦下来,最後也只能任由他喝得烂醉。
是以第二日清晨时,离坊出城的只有楚袖和路眠,外带一个充当马夫的殷愿安。
本来路眠是打算自己驾车的,但被楚袖否决,言明他近些天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尤其是在镇北王刚刚折了一枚棋子的时候。
是以殷愿安的存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他极少出现在京城之中,便是出现也是以侍弄花草的学徒游走。他以前也去过那庄子几次,如今出城前往,倒也算不得突兀。
算起来路眠和殷愿安已经有四年未见,但两人却并未生分。
殷愿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便是驱车都安分,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在车辕处晃晃悠悠。
“露华庭那鬼地方,也就楚姑娘人傻,一门心思地往那边跑。”
他挥着马鞭,勒着缰绳,口中嘟囔个不停,便是听力一般的楚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当我不知你在露华庭干的好事?”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亏你说的出口。”
路眠与楚袖同在车厢之中,两人对坐,不大的小桌上摆了好几摞卷宗。
因着是要去露华庭,楚袖今日罕见地挑了一件暗红的衣裙,指宽的束带将纤腰勾勒,更显得身段苗条。
她惯常是不爱浓妆的,可今日艳红口脂夺人心魄,眼尾的些许粉色在眼波流转间更是勾人。
路眠知晓许多易容手段,倒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靠着胭脂水粉将自己打扮得判若两人的。
好奇心驱使下,他也便多看了几眼。
楚袖开口将殷愿安的嫌弃怼了回去,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毕竟当初在赤峰山庄殷愿安那般失礼,楚袖也没有搭理,只自顾自地做事。
“这些年来,阿袖和愿安哥相处得可还好?”
路眠这话就接在楚袖後头,声调很轻,两人离得又近。
是以温热的呼吸拂在手上时,楚袖停下了翻看卷宗的动作,将朱笔搁在兰花笔搁上,这才擡头,唇边带起一抹笑意。
“怎麽忽然这麽问?”若是担心,早在殷愿安来朔月坊时就该担心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那长达三年的通信里,可从来没提起过殷愿安,便是他回来的这小半年里,也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情。
“只是没见过你这般模样。”
从认识她开始,路眠见到的楚袖就永远不紧不慢,对一切都成竹在胸,仿佛生来便如此沉稳。
他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以往的奴婢生活让她习惯了察言观色,总能在旁人需要时提出适宜的解决方案。但楚袖和那些因生计而不得不低头的人亦是不一样的,她颇为自信,工于心计,也从不遮掩自己爱财爱权的本性。
可今日的楚袖,不仅妆容颠覆了他的过往印象,便是性子也略有不同。
她在殷愿安面前,是如此模样的吗?
是因为殷愿安更可靠,亦或是别的什麽原因?
单论年龄,他和苏瑾泽也年长她几岁,多少是要比她多见点世面的。
若论武功,苏瑾泽可能比不上殷愿安,但他自认武功还算不错,在外应当也是个极为可靠的儿郎。
可偏偏楚袖对他分外客气,客气到与对待其馀客人也无大差别。反倒是苏瑾泽得了她青眼,言语中都要亲昵几分。
他性子沉闷,母亲也曾多次慨叹这样不得女儿家喜欢,但他没想到,竟连交个朋友都不大讨喜。
倘使只有苏瑾泽那麽一个说风就是雨的家夥在楚袖这里特殊也就算了,现下连经由自己介绍的殷愿安都与楚袖亲近至此,倒显得他格外不好了。
路眠绷着一张脸凑到楚袖跟前,澄澈的碧色瞳眸倒映着面前女子的容貌。
楚袖颇为不解,总觉得今日的路眠像是忽然受了什麽刺激一般,可她又不好直接问,只能瞧了瞧面前这张俊秀非凡的面容。
听路眠所言,她的母亲是朔北胡姬,连带着他的容貌也有几分异域风情。
鼻梁挺拔,唇|瓣微薄,一双碧色眼眸恍若终年沉寂的清潭。
因着在朔北的那几年,路眠的肤色算不得十分白皙。但他本就是肖母的瓷白颜色,回京不过小半年,已经回转了许多,如今瞧起来便是个玉面郎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路眠的神色里读出几分委屈来。
她正回想着这些天发生了什麽事,竟让路眠都失了分寸,面前的郎君便蓦然开了口。
许是他也觉得有些难啓齿,话语便颇有几分磕磕绊绊,便是目光都游移了几分,却硬是不肯别开头去。
“是丶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觉得……实在难以亲近?”
语气之轻柔,让楚袖都不禁怀疑自己面前的路眠是否是被别人掉包了,但两人今早刚从朔月坊出来,自然能确定是本人的。
“当然没有。我与你相处十分自在,并没有与你疏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