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晨起,桑桑早早提醒江瞻云准备薛壑要求的骑射之物。
江瞻云昨晚睡得晚,这回脑子不甚清醒,就模糊听得桑桑说了“薛壑”两字,眼前隐隐现出他的样子。
穿了一身藏青曲裾袍,腰间左侧没有佩玉,还是那个旧香囊。香囊微鼓,里面是半个玉铃挡。
他昨日冲入凉亭时,动作太大,香囊晃得厉害,铃铛发出了声音。
“杜衡怎麽还未制好香薰?”江瞻云嘀咕了一声。
“女郎说甚?”桑桑过来扶她至妆台前,拧了巾帕给她。
江瞻云接过敷面,顿了会,起身往铜盆处掬了捧水洗脸,一连扑了好几捧在脸上方仰面站起身来。水浸湿了她额发丶鬓角,湿漉漉滴下来。
“女郎——”桑桑未曾见过她这幅做派,一时不敢多问,赶紧拣了干帕子给她擦拭。
江瞻云坐在铜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一会你去让李荣给我挑一匹马,送到後院东南角的旷地上。”
“马?”桑桑乃太尉之女,熟悉骑射,自然知道昨晚薛壑要求的东西乃一应衣饰器物,对于初学者而言,马自有教导的人备下。学马者在无人帮衬的情况下,当远离马匹,以防吓到它们而被误伤,“女郎,您得先准备学习骑射之物,否则薛大人说不定又要罚您了。”
江瞻云擡了擡眼,慢里斯条地打量铜镜中的姑娘,最後落眼在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桑桑迎上她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终是怯怯不敢直视,低下头去,但又忍不住擡眸看她。
自己并未说错甚丶做错甚,反而好心提醒主上要办之事,如何会被威加其身。铜镜里,她之一瞥又将自己吓了一跳。江瞻云耐心极好,还在看她。
桑桑静下心缓了缓,片刻回过味来。
薛大人吩咐薛九娘预备好骑射之物,说是作为对她近期学习的考察,实乃是留给她的课业。一个出身豪族的贵女,何须亲自准备这些东西,自然吩咐一声便可。是故薛九娘要真是一样一样去办了,才算出错。说明她还当自己是坊中的落英,未适应这重名门闺秀的身份。
桑桑想通这一层,终于展颜,领命去寻李荣。
然李荣说道,“我们的马寻常备养在马厩,都是有数的,除了御敌或者办差不能随意使用。”
桑桑回来如实告知江瞻云。
“那你去朱雀长街找商贩买一匹。”江瞻云下了楼,往东南角走去,“切记不要挑优劣,只选匹小的就成。”
大半个时辰後,桑桑由林悦陪着,买回来一匹不好不坏的马。
江瞻云在书房练字没有过目,让直接牵去东南角的旷地上,又吩咐在那处搭个凉棚,叮嘱不必垂帘挂满,多放两个冰盆降温即可。
午後江瞻云命侍从捧了二十来卷书卷前往,又吩咐将府中不会骑马的人都寻来,说是要教她们学骑马。
在场所有的人闻话後,都用惊恐的眼神望向她。
桑桑给她斟茶的手一抖,水撒出大半,碍于周遭有人,没法开口提醒她:您如今不是文武双全的太女殿下,您是对骑射一知半解的薛九娘。
林悦能开口,好意道,“女郎,您只阅过书籍,教人骑马最关键得控制马匹,保护初学者。”
“说得对。”江瞻云颔首,“你出身军营,当善此道,再去把李荣唤来,一起护着。”
对面来的第一批九个侍从,闻话至此,方松下一口气。
“都上前来,学习骑马首先要知晓相关注意点,虽说有人护着,但自己也要保护自己。”江瞻云让桑桑将一沓书简分给侍从们,“这上边是我整理的十条要点,你们都看仔细了。”
竹简上的字横平竖直已经写得足够认真,但还是有不少地方画了图案,毕竟有些字笔画太多,薛九娘这个水平是写不像的。江瞻云将会写的字每个笔画都写对了,就是连起来看尤似勾圆画方,稚嫩得很。但能看出已经尽了全力,是落英的态度。
然而侍从们没几个认得字,何论还是这等时不时以图代字的语句,读来更是一头雾水。
“不要紧,我先教你们读,读两遍知道意思记下就成。这竹简主要是给你们温习使用。”江瞻云饮了口茶,“骑马一共有十处要点,第一乃着装,第二上马前不可从马的正後方经过,第三脚不要伸进马镫太深,会被被马拖着跑……第十,胆子要大。说白了马最通人性,你弱他便强,人一上它身,它就能根据你的坐法判断出会不会骑。对于不会骑的,往死里欺负。总之再高明的骑手,都会有掉下来的经历,所以不要害怕。”
江瞻云搁下茶盏,说得头头是道,“都听懂了吗?”
说“懂”或“不懂”或“有些懂”的都有。
江瞻云笑道,“今日就让桑桑给你们多讲几遍,明日我们再上马。”
*
三个多月来一向听话安静的薛九娘,这日闹了这麽一出,当晚林悦自然去御史府向薛壑禀告情况,顺带还带来一份她誊写的“骑马十要素”。
“她这是等不及,催我去教她骑射。”薛壑很满意她积极的态度,翻开书简阅过,只是一看那字迹,不由抽了口凉气。
写得足够认真,却如稚子笔触,不堪看。
“这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