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色深浓,一个女郎从北阙甲第的甬道上一路奔来,“阿兄方才言我字写错了,是哪几个字?我特地来问一问,好练习。”
青年眉宇生皱,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唇瓣几回张合,终于在一阵急咳中将喉间堵了许久的淤血吐了出来。
女郎疾步上前,屈膝扶住她,温声道,“总算迫你吐出来了,不然就要伤及肺腑了。”
她广袖拂过,带出香风阵阵,冲淡了血腥,臂弯一拢,将他揽入怀中。
他闭上眼,似坠云烟,大雾弥漫,人间百花盛开。
“老实些!”女郎把他带回自己屋子,站在床榻看他,絮絮说了一席话,朱唇轻啓似一朵牡丹娇嫩的花瓣,缓缓绽放。
……
青年用心想要听清女郎的话,撑榻起身,凑到她身前,越来越近。她也不躲开,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只是她不再说话,坐靠在榻上,青年立在了床边。
两人换了个位置。
说话人也成了青年。
“能不能不唤我阿兄?”
“你别说话。”
“对不起,让你伤成这样,可是我真的太想她了!”
“兰台太史令落笔,承华三十三年三月十八,朱雀门开,宣宏皇太女迎薛氏子,壑,结为连理。史册盖棺论定,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
夫妻,行周公礼。
帘帐中太暗,除了隐约的轮廓,和青年睁眼一瞬时长睫的颤动,女郎看不清他气色如何,神态如何,不知他哪里依旧难受,哪里是否恢复了些,只知道他翻身侧了过来,呼吸有些重,目光也有些飘忽。
“等等我,太医令马上来。”她想要下榻去找人。
然而她的动作被的他声音止住,又低又轻,喑哑模糊,“不要走。”
青年伸过臂膀搭在女郎腰间,摸索着游移,过後腰丶攀背脊丶抚後脑,翻身上来。宽厚燥热的手掌稳稳托着她的头,发了劲的腿压住她双膝,低头埋入她肩窝。
两人贴得密不可分,彼此心跳如雷,身躯滚烫。
帘幔起伏如山,涌动如潮。
……
薛壑呼吸粗重,顶着满头虚汗睁开眼,紧绷的身体随光感入眸,慢慢放松下来。
喘息渐缓,他掀被起身,去净室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然後出来灌了盏凉茶,挥散梦中绮丽场景。
今岁他二十又六,这些乃正常事。
只不过自去岁腊月十三那日回府後,这数月间,愈发频繁了些。
去岁腊月十三……
今日梦境三重,五月他吐血时,六月她受伤时,都是在向煦台中真实发生过的。还有最後一重,腊月平旦,风雪敲窗,帘幔低垂,他和她……也发生过吗?
薛壑这样想过,觉得自己很无趣。
发生了又如何,没发生又如何?
他们在新婚夜就名存实亡。
暌违五年,为迷惑明烨,他更是从宗正处除名。
如今细论起来,他们之间唯有君臣名分罢了。他还不如闻鹤堂的内侍们,至少入夜之後,他们陪着她同在宫墙内。
前些日子,连齐夏都封了御侯!
所以发生了才好,会有那麽一点点不同,会更……亲近。
铜镜就在身侧,薛壑看镜中的自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