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欲
“我睡不着——”
夜晚蛙虫鸣叫,凌晨快两点多,屋子里突兀传出一声绝望的呼嚎。如泣如诉,透着一股誓与世界共亡的决绝。
番离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卡通绣花枕头,蜷着身体翻来覆去,就连身边的丧尸馀迹都被他烦得呜呜叫,拼命用发青的手抓挠捆在自己手上的牵引绳腕带,过大的动作影响到绑在床头围栏上的另一方,使得整张床都被带动着摇晃起来。
他很後悔,後悔变成丧尸之前的日子为了赚那点三瓜两枣的钱,而没能多睡点觉。
番离还在转动自己的身体,馀迹明明已经变成丧尸了,却像是不堪其扰地猛地从床上坐立,吓了番离一跳,手上的卡通绣花枕头脱离了手臂的桎梏,咕噜一下从床上砸落在地。
番离从床上探出头,望着地上的枕头出神地反复琢磨自己不可能再睡着的事实。
变成丧尸後的每个日夜,他都只能跟馀迹干瞪眼,等着一夜过去後再次迎来天明。
接着继续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枯燥生活,一眼望不到尽头地寻找存活的人类。
就连枕头上绣着的花丛中的小鸭子都睡得比他香甜,除了玫瑰花田和中间闭眼窝躺着的小黄鸭,枕头面上还用蓝色的丝线绣了许多大小不一的z。
当初他在商场意外找到这个枕头时可是惊为天人的。而现在。。。。。。
他翻身下床,双手抓握枕头两边将其捧起,对着床头窗户倾泻而下的月光感叹。
“鸭鸭啊,你怎麽睡得这麽香,能不能分我点困意,我也想要睡觉。”
鸭鸭仍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在月光的照射和在番离长久的注视下,变得神圣了起来。
番离又无声看了许久,最後枕头被番离供在了窗前,他自己则爬回被窝,将坐立起来的馀迹重新压回床上,再拉过手臂枕在脑袋下面。
馀迹的手臂不如枕头柔软,但胳膊肉上特殊的硬度在番离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终归是睡不着的,枕什麽都没有太大差别。
夜晚柔和的月渡了一层朦胧的光给房间的方方角角,使得封闭的房间不至于全然视物不清。
再加上,变成丧尸後番离在夜晚也多少能看到点东西。
他仰头看躺在身旁的馀迹。
馀迹的睫毛微微轻颤了几下,从始至终睁着两只眼,黑暗中透着微弱却幽深的光。
“噗。”
番离也不知道被戳到哪个笑点,突兀地笑了出声。
番离:“馀哥,你的眼睛会发光诶!嘶—我的眼睛现在该不会也在发光吧?”
说完,他擡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稍微用力地往下捂住。能感觉到眼皮底下的眼珠在不停地晃动。
他想,这算关灯吗?给自己发光的双眼关灯。
这下真的什麽都看不到了。
这种严严实实的纯黑,一秒两秒倒也没什麽。可持续久了,一股没由来的恐慌渐渐漫上心头。
从前在孤儿院从铁门里看到陈祈被接走後,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夜晚无边的黑寂中睡不着觉,他那时在院里唯一可以称之为是相依为命的弟弟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扛不住困意,都爱睡,可是他却在床上整夜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本就不健康的小孩加上浓重的黑眼圈,院里其他孩子一见到他就扒着眼皮朝他吐舌头,嘴里叽里呱啦嘲笑他滑稽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是不爱睡觉的小怪物,小怪胎。他长久的陷入睡眠不足的泥沼,脑子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意识飘散到天上,一会儿丧失意识,再次感到清醒是馀迹被送入孤儿院的那天。
睡不着觉的情况也在馀迹到来後逐渐缓解。不仅如此,後来每一次睡眠,他都像是要一次性把之前缺的觉补回来一样,睡得比隔壁农户家养的猪还香甜。甚至于解锁了随时随地大小睡的技能。真的在一次夜班兼职回家的路上骑脚踏车睡着,在危险驾驶下歪歪扭扭撞上街边的大树。缠着伤手伤腿被迫困于家中一月,害得馀哥要照顾他所以也停了一周的工作,他很羞愧。
番离拨开挡住自己眼睛的手,微弱的光线重新进入眼里。
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後轻轻落在馀迹睁开的眼睛上。
番离拨下馀迹的眼皮,让那发散淡淡红光的眼睛安详地闭合起来。
番离:“馀哥呀,咱该睡了,再不睡太阳都出来了。”
他成功按下馀迹的眼皮,可没一会儿那双眼皮就又崩开了。
“嗐—”番离叹息着反反复复给馀迹的双目盖被,“不睡,那咱合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