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局势已然明朗,盟军在太平洋和欧洲战场节节胜利,但在中国,日寇依旧在做着困兽之斗,甚至更加疯狂。
一份来自延安,并经由最高层转的绝密急电,如同一声惊雷,在苏北根据地,也在所有能接收到它的中国抵抗力量核心部门中炸响。
电文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千钧:“据可靠情报,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已制定‘一号作战’计划(亦称‘大陆打通作战’),旨在孤注一掷,打通从华北至越南的大陆交通线,摧毁我华中、华南主要空军基地,扭转其战略被动局面。此战规模空前,关乎国运,务必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其完整作战计划!”
“一号作战”!
沈望舒看到这份电文时,正在分析一份关于日军在平汉线频繁进行夜间军列调动的报告。电文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他立刻将手头的情报与电文指示联系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升起。日军近期的所有异常调动、物资囤积、部队换防,似乎都指向了这个庞大的、疯狂的作战构想!
“规模空前……”敌工科科长拿着电文,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如果让鬼子得逞,我们在华中、华南的抗战力量将遭受毁灭性打击,整个战局都可能被逆转!”
“必须拿到计划!”沈望舒斩钉截铁,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一号作战”是日军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由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亲自策划指挥,其保密等级之高,防护之严密,堪称铁板一块。常规的情报搜集手段,几乎不可能触及核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海。
顾知行坐在他那间暖气开得十足的办公室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手中拿着一份“物资统制审议委员会”内部传阅的、关于“配合皇军重大军事行动之特别物资调配预案(草案)”的文件。
文件用语极其隐晦,没有提及任何具体作战名称和目标,但其涉及的物资种类、数量、调运方向和时间节点,尤其是对燃油、弹药、铁路运力的需求,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结合他之前通过其他渠道捕捉到的零星信息——关东军部分精锐部队秘密南下、华中日军频繁举行高级别图上推演、以及海军方面对长江航道控制权的异常“关切”……一个可怕的轮廓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一号作战”……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旨在给予重庆政府和敌后武装最后一击的终极计划。
他的心沉入了谷底。这个计划的成功实施,将意味着无数中国军民的牺牲,意味着抗战局势可能出现的巨大倒退。
必须阻止它,或者,至少要让自己的队伍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如何获取?他虽然有权限接触到一些经济层面的辅助信息,但距离真正的军事核心,还隔着重重壁垒。
直接窃取?无异于自杀,而且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顾知行需要一场风暴,一场足以在日军严密的铁幕上撕开一道口子的风暴。他需要利用敌人内部固有的,并且在当前困境下被放大了的矛盾。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日本陆军和海军的世仇。在上海,在华中华北,陆海军为了资源、功劳,甚至仅仅是意气之争而生的龃龉,从未停止过。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计划,在他心中迅成型——“死间计划”。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是派一个间谍去送死,而是“制造”一个“间谍”,一个让陆海军都深信不疑的、向对方泄露了“一号作战”机密的“叛徒”。
通过精心伪造的证据链,挑起陆海军之间对此事的激烈内斗,在混乱和相互攻讦中,顾知行才能有机会浑水摸鱼,接触到那份被更加严密保护的真正计划,或者其关键部分。
这个“叛徒”的人选至关重要。他必须是一个身份足够引起重视,但又并非核心到无法动摇;必须有看似合理的动机;并且,必须能在计划启动后,承受住最初也是最猛烈的审查风暴,甚至……牺牲。
顾知行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无声地敲击着,脑海中飞闪过一个个人选。
最终,一个名字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日本陆军驻沪参谋部的一名中佐,宫崎一郎。
此人能力平平,但出身没落贵族,虚荣心强,对同期出身平民却晋升更快的海军军官抱有强烈嫉恨,且近期因为挪用少量军需品被上级训斥,心怀不满。是一个完美的、可以被利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