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
视线逐渐清晰,陆京则的相貌成百倍在她眼前放大,极冷白皮,眼窝轻微凹陷,漆黑瞳仁反射碎冰般的冷光,薄唇微抿,长密黑睫微垂巧妙盖住眼底情绪。
林砚握住包的指尖紧了紧,思绪不自觉飞回到九年前与他初见,新生报道那个夏天。
那时高铁未通,从槐县到陵城花费的时间比现在更久,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下火车时,在嘈杂人群中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矜冷淡漠,清瘦修长的黑衣黑裤少年。
少年双手插兜,肩线平直,体态犹如雨後青竹挺拔利落。
立在他身前的海报印着‘迎接陵大新生’的金色黑体,大巴车的位置却标注不清,先下火车的女生比她更快咨询这个疑问,最後趁机大胆索要他的联系方式,被少年以手受伤不方便为由拒绝。
女生扎着高马尾,青春阳光,看起来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不想加就不想加,哪有拿这种理由拒绝人的。”
像是证明自己似的,少年右手离开口袋,拇指和食指缠着厚厚的白纱布,举到对方面前,一言不发。
女生脸色涨红,快速说了声对不起,尴尬逃离现场。
刚给新生办完卡的黄毛见状笑着调侃,“陆大少爷,今天用这个办法拒绝不少学妹啊……”
少年没搭腔,一圈一圈耐心地拆开白色布纱,在同伴的揶揄声中丢进垃圾桶,轻松地握住笔,弯腰在名单上打对勾,“名单上的女生都到齐了。”
嗓音低磁,像浸了冷泉的低音弦。
手指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而此刻,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正将她抱在怀里,身上散发沉冷乌木玫瑰香气包围她的感官,那个夏季清爽冷冽的薄荷味道也成为过往。
她不知道陆跃明为什麽会对陆京则有这麽大的敌意,但她要管自己的处境。
身体悬空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胡乱抓紧他敞开的衣摆,生怕自己“扑通”倒地砸到後脑勺,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说:“你别听他的。”
陆京则低低地嗯了声,起身时轻松托住她的膝窝和後背,林砚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控制身体平衡,清冽花香疯狂往鼻腔里钻。
片刻後,她双脚触地,再次体验到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仰头说谢谢。
一步之遥,七年未见。
如今的陆京则早已洗褪青稚,轮廓利落分明,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愈发颀长挺拔,唯有周遭气质比从前更冷。
而她,模样应该也与过往不同。
林砚不确定对方是否能认出自己。
“不客气,”陆京则低头叫她,“桑学妹。”
桑,桑榆,她过去二十六年的姓名。
林砚呼吸微滞,两人过去并无许多互动,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灯影绰绰,在黑白菱格地面照出两人交叠身影,如同一对恩爱情侣。
偌大的暮公馆前厅人来人往,议论纷纷落入陆跃明耳里。
“这不是刚回国的陆家大公子吗,他怀里的姑娘是谁?很眼生呐。”
“没见过,不过两人还挺般配。”
“确实,目测身高差最起码十八厘米……”
陆跃明目眦尽裂,双拳紧握,死死看向陆京则环在林砚腰间的大掌。
站在他身侧的狐朋狗友好奇发问,“那不是一向和你不对付的陆京则麽,他怎麽突然回国了?”
陆跃明烦躁地抓了下凌乱黄毛,“鬼知道!!”
说着,发疯似地冲上前去,强行将两人分开。
林砚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体被人扯走,又因惯性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什麽坚硬的东西。
她痛地轻轻‘嘶’了声,下意识甩开男人的手。
刚刚以为自己要赔钱的临时工因躲过一劫正站在原地庆幸,下一秒,只听‘砰’一声,玻璃酒瓶在猛烈撞击下四分五裂,棕红色液体在黑白菱格的大理石上散开,脏了好大一块地。
他无语地闭了闭眼,狠狠看向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
林砚自然感受到了对方愤恨的目光,事发突然又狼藉刺眼,她眉心隐隐作痛。
接触到现在,陆跃明真的很像个狂躁症儿童。
她皱着眉想,她需要和他好好沟通一下。
然而始作俑者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状况似的,双手揪住陆京则的衣领,“我警告你,林砚是我的未婚妻,你别碰她。”
陆京则凉凉瞥他,“谁是林砚?”
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男人淡淡的回应无疑是雪上加霜,陆跃明听完更气。
“你别装了,”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攥越紧,大有整个人贴上去的架势,“爸爸不在这里,你装给谁看?”
陆跃明比陆京则矮半个头,就算是威胁,也因踮着脚少了几分气势。
周围人越聚越多,暮公馆值班经理闻声匆匆赶来,正准备差人拉架,看到动手的是陆家小少爷,假装没看见赶紧差人去楼上包厢请人出面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