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是上午十点到的,直接输入密码便进去了。
玄关她穿过的拖鞋还在,客厅也是老样子,一切仿佛都没变过,一切又好像都变了。有时候日子过得久了,她甚至会忘记自己为什麽独自去了青城。
陆京则不在客厅,林砚也不急,给他发了消息自己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坐进沙发等他出来。
两分钟後,男人从卧室出来。
深灰色睡袍盖到小腿肚,系带轻飘飘地在腰间打了个松垮死结,领口倒V,露出大片健康又有弹性的胸肌。头发却七倒八歪地耷拉到眼皮上,一副看起来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
林砚移开视线,“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陆京则摆摆手用表情示意没事,弯腰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送到略发白的唇边,三两下,她喝剩的半杯水很快下肚,杯口又多了处水渍。
他用指骨拭干净嘴角,嗓音比电话里更加沙哑,吐字艰难,“想和我说什麽?”
林砚觉得沈桉野前夜叫去酒店的家庭医生应该不靠谱,不然她怎麽会觉得他病得更严重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从包里拿出原先他买给自己的手机,“先还你这个。”
原来是来特意划清界限。
陆京则淡淡地扫了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接。
林砚并不在意,弯腰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客厅没开空调,偌大的空间里寒气四处侵袭,她捏紧了腿边的包带,缓缓说道:“我很感谢你为妈妈做的一切,但我不会因此感动,你擅长用利益和好处诱惑敌人,但你根本不懂什麽是爱。”
她声音迟了两秒,“既然你今天一天都有空,我们今天下午去民政局办离婚。”
安静的沙发边缘,她坐他站,一高一矮,无形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陆京则的心脏。
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毕竟离婚这种话,她也不是第一次提。
可他并不甘心。
陆京则擡眼,落进视线里的是整个她。
两侧乌发蓬松地垂在脸颊,烘托得她本就不大的脸更加小巧,脸上没什麽表情,指尖轻搭摆在身边的包。不过最让他觉得好看的,是她身上穿的克莱因蓝短款羽绒服,亮眼又清爽,是从前很少穿的颜色,竟然意外有不同的效果。
原来离开他的这两个月,她确实过得不错。
如同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甚至是两家人的事。离婚也是。
并不只是换个证就行,人情丶口碑丶信誉都会在很长时间内深深影响他们。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林砚掀眸,撞进他黑亮瞳孔,她在等他的回答,而他在想什麽,她猜不到。
“你觉得怎麽样?”她再次发问。
男人终于有动静了,鼻腔哼了声,沙哑不清的声音冷淡又无情,“不怎麽样。”
林砚楞了下,莫名从其中读出些不服输的味道。
她想到大学室友曾说的一句话,男人女人都有自尊,开始谁主动都可以,但提分手这件事,一定得是自己。
一时之间,她不确定陆京则是否也在这类人当中。
陆京则坐进拐弯的单人沙发位,睡袍随着他屈膝动作在腿两侧分开,面料下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仿佛并不在意自己走光,屈指弹了下清脆的玻璃杯身,毫不客气地哑声吩咐:“再帮我倒杯热水。”
?
如果可以,林砚真想直接一走了之。
但她没有,把空杯放进水槽,拎了保温壶和新马克杯一起放在茶几上,擡手给他倒了半杯。
陆京则看着她好声好气的样子,一想到她做这些是为了让自己松口离婚,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朝杯口吹了吹气,慢慢抿了两口端在手里,“你想了两个月,就只想到离婚这一条路?”
林砚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继续说:“我问你,如果是你绣的那副《清明上河图》在快递从陵城运往青城的路上被损坏了,你会怎麽做?”
她讶异,“你知道我去了青城?”
陆京则点了点头说是,“因为我擅长用利益诱惑别人,所以花了点钱,轻松地查到了它的去处。”
林砚噎住。
话里的嘲讽太过明显,她竟然一时无语。
陆京则拉回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会怎麽做。”
林砚不知道他为什麽执着于这个没有发生的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考後回答,“一丶我会追责快递公司的责任;二丶我会向客户道歉获得谅解,并以最快的时间赶工。”
陆京则嗯了声,又问:“从事非遗刻纸这麽些年,有没有想过放弃?”
她诚实地回答想过。
马克杯底与玻璃桌面相遇发出清脆“啪嗒”声,陆京则突兀地来了句,“林砚,你对我一点真是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