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年的港城,电影公司多如牛毛,而真正能存活下来的却不多。如今占据港城电影公司半壁江山的,还是嘉禾丶新壹城这样的大鳄,石凌所在的龙江电影公司,本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作坊,可却连续两年打造出了大爆款。
单章清云编剧的这两部影片,港城本土票房加湾岛这个大票仓,以及东南亚海外发行收入,为公司创造了近亿港币的营收。钱袋子赚得盆满钵满,今年还入围了金象奖,可以说是名利双收。经过两年的历练,龙江真正踏入了港城电影业,以後也能坐在餐桌上分蛋糕了。
虽然丽晶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一晚要近一万港币,龙江还是毫不犹豫地付了钱,还是一个星期的房钱,相对于其他港城生意人的斤斤计较,龙江大老板和石凌的做法,不可谓不大方。
当晚石凌安排了接风宴,龙江大老板胡龙江做东,特意安排在了珍宝海鲜舫。对于日後《食神》丶《无间道》等电影的取景地,章清云自然是对这里陌生又熟悉的。
珍馐美食过後,章清云谢绝了再去俱乐部唱歌休闲的提议,回酒店休息。翌日石凌特意送来了晚礼服,说是公司特意为章清云购买的,算是送给她的礼物。
今年香奈儿的新款礼服,可不是小价钱,章清云笑着接受了礼物,跟着石凌在港城转了转,对于再次写剧本的提议只说考虑考虑。从长尾效应看,写剧本的收入其实是不如小说的,除非阳光影业参与投资分红,否则剧本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
六日一早,章清云在楼下转了转,发现已经有狗仔蹲在酒店外边,拿着长枪短炮,对来来往往的人群指指点点。见到明星了一窝蜂跑过去拍照提问,没见到就在那里,对着路人肆无忌惮的点评。章清云皱眉,今儿不宜外出,打消了去书店看看的想法,果断回了酒店。
下午两点,石凌带着化妆师和造型师来到套房,开始为章清云做造型。盯着这张几近完美的脸,化妆师左右端详了许久,只简单抹了粉加了腮红了事。
石凌刚想发火,化妆师先发制人:“关太的脸这麽完美,我胡乱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你是专业的还是我是专业的,不行你就另请高明!”
化妆师本来就是龙江高薪请来的,并不在龙江任职,因此说话底气很足。且龙江才两部电影而已,如今在港城娱乐圈还是个小弟,化妆师可不靠龙江吃饭,自然不怕石凌。
章清云拉了拉石凌的胳膊:“行了,我本来就不想化妆,要不是你们强烈要求,我都不想参加颁奖典礼的。”
石凌苦着脸:“姑奶奶,你可是提名了金象奖最佳编剧的,是两个提名里最有希望得奖的,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章清云耸耸肩,石凌挥退化妆师,让造型师给章清云做发型。一番折腾,终于在六点完成了整体造型。楼下已经有两辆宝马等着,车里,《一夜暴富》的男女主角早已经等候多时,在所有人上了车後,开始往会场缓缓驶去。
金象奖是有电视台全程直播的,虽然还没开始,但已经有镜头对着大家。《一夜暴富》剧组导演石凌,携男女主演和编剧参加,可谓是诚意十足。值得一提的是,男主演周华和女主演钟灵,都是章清云上辈子没听过的港城明星,如今却因为《一夜暴富》,在港城红得发紫,俨然是当红炸子鸡。
男女主演显然十分激动,在被酒店安排到房间休息後,仍叽叽喳喳说刚才的见闻。两人都没入围主演提名,全程是来看戏的,心态十分稳定。
而章清云却将目光放在房间里早就等着的一个人身上,眼睛都睁大了:“你怎麽来了?”
曲桓西装革履的,头发上梳着头油,十分的油腻:“参加颁奖典礼啊,怎麽,很惊讶嘛?”
可不惊讶嘛,《一夜暴富》可和阳光影业没关系,是公司成立前拍摄的,曲桓来这里完全没道理嘛。这时候石凌倒是开口了:“我请曲桓来的,咱们是新公司,总要来这里多认识一些人嘛。颁奖典礼曲总不用参加,只参加庆功宴就好。”
行吧,章清云耸耸肩,嘱咐曲桓悠着点儿,庆功宴免不了要喝酒,他年纪可不小了,不能再随着性子胡来。曲桓让章清云放心,他心里有数。
离颁奖还有二十多分钟,章清云干脆闭目养神,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女主演钟灵见章清云脸色淡然,眨眨眼,用蹩脚的港普问:“关太不紧张吗?”
章清云耸耸肩:“平常心就好,钱都赚了,得不得奖只是虚名罢了,何必挂在心上。”
钟灵立即星星眼:“关太好会讲话呀,不愧是大作家。”
章清云:“。。。。。。”对于港城这边人对她的称呼,她已经懒得去纠正了。似乎女人前面非得加一个男人,才值得尊敬一样。
一行人在房间没呆多久,不时有其他剧组的人员来打招呼,《警察故事》丶《非法移民》。。。。。。对于龙江这样的小公司而言,可谓是受宠若惊。大家也不好呆坐着了,开始四处去拜访,同时和其他电影人拉近关系。
八点,颁奖典礼准时开始。先是走红毯环节,一路上星光熠熠,很多日後耳熟能详的大明星都来了,章清云甚至见到了华人女星颜值天花板林青霞,确实美,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美,要知道,八六年林青霞已经三十二岁了,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过了嫩出水的年纪,此时却仍是颜值巅峰,让人移不开眼,可见美颜盛世时候的风华。
走过红毯,剧组衆人陆续在大礼堂入座,《一夜暴富》剧组在第三排,距离舞台很近,左边是《女人心》剧组,右边则是《智勇三宝》剧组。
其实说起来,《一夜暴富》虽然提名了最佳电影,但得奖希望并不大,实在是《警察故事》去年的表现太亮眼,票房口碑双丰收,是最佳影片的最大热门,至于最佳男主角,电影圈历来吝啬给功夫明星颁发表演奖项,得奖希望不大。
八点半,颁奖典礼开始,主持人馀正上台,叽里咕噜的一大串开场白,全是粤语,章清云完全听不懂,这时候开始思念起摸鱼神器手机了,要是有个手机看就好了。。。。。。
最佳新人丶最佳动作指导丶最佳美术指导等奖项一一颁完,章清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好在中间穿插了明星的歌舞表演,算是提起了一些精神。
奖项很快走到了最佳摄影奖,之後就是最佳编剧了,石凌紧张地双拳紧握,比章清云这个被提名的还夸张。等颁奖嘉宾念出章清云的名字时,石凌第一个尖叫着跳起来,朝空中挥了挥拳头,赶紧拉起章清云拥抱,推着她去领奖。
章清云回抱了石凌,拉着石凌一起,款款走上领奖台。
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章清云走近话筒,没准备长篇大论,只简单感谢了导演石凌和几个演员。
这时候,主持人馀正突然问道:“章小姐是优秀的内地作家,您的桃夭传和豪门恩怨都在港城电视台热播,创造了收视神话,可以说您的创作基本都是以港城为背景或者借鉴了港城的作家,是否可以认为,您更看重港城市场呢?”
章清云听不懂粤语,看了眼石凌,石凌将馀正的话翻译出来,并提醒章清云要小心,这个问话明显带着政治陷阱。
章清云笑容愈发云淡风轻:“看来馀先生看过我不少作品了,不过对我的了解还是不全面。在这里我简单自夸一下,我的《钢铁大院》和打工妹,也在内地引发了观看热潮,可以这麽说,我是少数几个内地香江两开花的作者,而且小说编剧两手抓哦。”
虽然说着毫不谦虚的话,但章清云的语气诙谐,引得衆人都笑了起来。
後世有一种误解,好像港城的人听不懂普通话,其实不然。四十年代以来,大量的内地移民在港城定居,不仅带来了丰富的饮食地域文化,也丰富了港城这座城市的语言库。
要知道,最早邵氏拍的电影,还是国语电影呢,直到六七年暴动,港英政府大力推动粤语文化,让港人以粤语为纽带,寻求文化认同,才慢慢有了粤语歌曲和电影丶电视剧的兴起。
如今离六七年也还没二十年,台下很多人其实都是在国语的环境下长大的,自然听得懂章清云的话。港城是中西交融的地方,欣赏国人的谦虚内敛,自然也喜欢西方人的自信骄傲,章清云顶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语气里却满是西方人的自信与骄傲,对慕强的港人来说,自然是新奇的体验,没过多久,掌声就响了起来。
馀正还想再问,等掌声没那麽激烈了,却发现章清云和石凌已经走下了舞台,让馀正好一番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