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杀手决定潜逃
“这……”林谦看见这空空如也的房间,惊愕地回头看常晔。
常晔也没料到里面收拾得如此干净,不过他坚信只要做过便有痕迹,于是率先踏进屋内。
张四爷家中尚有些馀钱,地面通铺了地板,被水冲刷过後地板夹缝中还残留有血迹。
林谦在屋内比划道:“原本此处靠墙放了张窄床,角落有一套桌椅,张主簿的行李并一贯钱放在桌上,案发时凶手未拿走钱,不是为了钱财来。”
田栋缓缓站在应当是床侧的位置,蹲下看见木板夹缝中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他凭借血迹推测尸体位置,身体朝左侧躺下去,说道:“张四爷的证言中写道,当日早晨张主簿被发现时,正是这样躺着。”
林谦让田栋站起身,他有些疑惑:“如果事发时张主簿是站在此处,血迹应该被喷得更高才是。”
常晔提出可能:“如果不是站着呢?坐在床侧丶地下,有没有可能?”
田栋和林谦去周围寻个床来,罗槲叶站在遍布血迹的墙边,她看着张主簿的验状,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凶手应当是在室外扔出的匕首吧。”
常晔也站在她身侧,点头同意。
“可是不论是从窗还是从门处扔出,都是侧着扔出,张主簿脖颈处伤口平直仅仅是恰好吗?”
常晔提出一个可能:“如若张主簿是死後被挪到床边的呢?”
罗槲叶低下头,验状中写有张主簿鬓发凌乱,腹中留有迷药残留,是迷晕後遭人杀死;仅有一处伤口,位于脖颈正中,伤口不平整,边缘处有皮肉翻出,周围有暗红色血块,是生前造成的致命伤;伤痕平直,两端尖锐,其中无深浅之分。
常晔凑过来看见罗槲叶手中的验状,问她有何问题。
罗槲叶轻点那句“无深浅之分”,擡头对他说道:“我不愿相信无意间便能造成如此完美的伤口,凶手或许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即便是暗杀也要追求完美。”
常晔突然意识到此刻屋内无人,他离罗槲叶有些太近,可是他舍不得退出这个距离,缓缓避开罗槲叶的眼神,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罗槲叶在说什麽。
“明明还未结案,却急匆匆将此处清空,齐儒寅自称不心虚也无人信。”
谈及齐儒寅,罗槲叶突然想起那位剑南杀手:“齐儒寅身边有高手,我曾与之交手过,剑法十分熟悉,一向只有剑南烟雨楼的杀手惯用。”
常晔并不曾听罗槲叶提起此事,有些紧张:“烟雨楼杀手出剑必见血,你何时同他交手的?没事吧!”
“我见到蔡严那晚,从少卿屋中离去後,我去逛了一圈内院,不慎被杀手察觉。”
常晔问她伤在何处,罗槲叶却笑了:“区区一个烟雨楼,我伤了他脸颊,也算是见血,他只好收剑放我离去。”
“两位大哥走慢些!我……我害怕。”是彩云的声音。
田栋和林谦去寻乡亲们借几匹凳,说是人手不足,顺带把彩云带出去了。
这会田栋和林谦一人扛两匹长凳回来,彩云个矮腿短走不快,落在最後抱着个矮小的圆凳。
田栋回过头,安慰彩云:“别怕,有我在呢。”他驻足等彩云走在他前头,才擡脚回到张四爷家。
几人试图根据旁人口述尝试复原当日桌椅摆放,彩云拿着小圆凳尝试进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胃中一阵翻滚,她只好放下圆凳,逃出屋内在院子里呕到天昏地暗。
常晔看不过去他们在这里瞎猜:“当日目击的张四爷一家住在哪?把他们都带过来问话就是。”
田栋如梦初醒轻拍自己头部,大喊一声“欸”,又跳着准备去请张四爷来。
靠在院中角落篱笆打瞌睡的周同知被他惊吓到,一个没站稳,和身後的篱笆一起一屁股摔下泥里去了。
这头周同知还在懊恼自己已经沾满污泥的干净大袍,那边田栋在门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青年村民。
田栋抓着青年人衣领,一把把他揪进屋内,只是向前轻轻一推,青年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顺势往前滑了几寸。
青年还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麽就跪下了,接着闻到屋内残留的血味,回想起那日张主簿的死状,趴在地上做呕吐状,田栋眼疾手快拎他出去。
田栋看见彩云跑出去洗了把脸,再回来时脸上别了张面纱遮去口鼻。
经过这两人连番呕吐,即便另外几人并不在意屋内异味,也觉得有些难受,索性都站去院子里。
彩云看见罗槲叶出来,羞赧地磨蹭到罗槲叶後侧。
“姑娘,奴婢给您丢脸了。”
罗槲叶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彩云已经泫然欲泣,罗槲叶相信自己这会语气严苛些,彩云便能够哭出来。
可是罗槲叶并不会因这等小事责怪彩云,五年前刚成为锦衣卫时,第一次来到江南道,在爆炸下侥幸茍活後的半年,她都不能见荤腥。
只接触过牲畜死亡的普通人,在第一次直面生死之时,受到冲击呕吐再正常不过。
罗槲叶避开彩云的眼神,她在思考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如果她真的是彩云的主子,此刻她厌烦是理所应当,轻轻放过是宽容大量。罗槲叶蹙眉,她暂且没有使唤下人的习惯。
常晔看见罗槲叶这模样,又看看彩云,垂眸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