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槲叶将沾了汁水的帕子在鼻尖轻闻,道:“针尖上沾有迷药,冯县丞是被迷晕的,并不是在睡梦中。”
罗槲叶将帕子沾湿,紫色的汁水晕染在少量的清水中,呈现诡谲的粉紫色。
“是一种致幻花的汁液,独産于剑南道。此物珍贵,即使是在剑南道也不是百姓能轻易获取的,为了谋害冯县丞倒是下了血本。”
罗槲叶让人换了个完整的猪头,命田栋站在猪头左侧,手掌撑在额头,单手持钉慢慢捅进头颅。
田栋照做,但疑惑道:“可是有帮手?否则他一个人如何能刺穿颅骨。”
罗槲叶不解问:“聂良义认下受齐儒寅致使谋害冯县丞,谁能证明这话是真是假?或许他只杀了张主簿,不曾参与冯县丞的死。”
“剑南风雨楼!”田栋惊呼出声,一切似乎已经明了。
武仁是昌国公的人,聂良义要顶下全部罪责。
“彦州离剑南数千公里,和风雨楼有什麽干系?”刘品业问。
“齐儒寅重金聘请了风雨楼的杀手武仁来彦州,刘知府有所不知风雨楼的规矩,只认银子不认人。”常晔向他解释。
“重金?是多少金?”
“十两。”
“多少?!冯县丞本就是齐儒寅的心腹,从彦州派去谷梁县盯着新县令蔡严的,他何必要花这麽多钱买命!岂不荒谬。”
凶手是武仁只不过是个猜测,此人行踪不定,不知藏身何处,当下之急还是要将人捉拿归案,等待开庭审判。
“陛下想要敲打昌国公势力,彦州乱象近乎水落石出,等寻到你父亲死亡真相,我们便能回京述职了。”
齐儒寅和几位同知毕竟是朝廷官员,刘品业只是将他们分别看管在不同房间里,好生照顾着。
彦州府衙没了威胁,常晔丶罗槲叶衆人从驿站搬进了府衙里。
久违的暖阳穿过竹叶,罗槲叶伸手挡住眼前的斑驳阳光,她和常晔并肩而行,她突然驻足,常晔亦停下脚步。
“这次回彦州,倒是见到了暌违的日光,一时之间竟不着急回京。”
“在京城的日子,见不到阳光的日子,你是否会难受?”
罗槲叶在看遥远的太阳,常晔在看阿圆。
“倒也还好。我是带着怨气离开彦州的,我和母亲被困彦山时,若不是母亲在谷梁县的友人给了我们盘缠,恐怕这十年里我日日夜夜都得看着这样的阳光。比起被困,我宁愿躲在黑暗中。只要想着,父亲还在彦州等我回来见他,我还没叫那些人也滚出家门,便没有什麽是我不能忍受的。”
“彦州城不过这麽大,掘地三尺定能寻到伯父。”
“可究竟什麽人会挖走他的尸首呢?当初我明明亲眼看着父亲咽气丶下葬,毫无生还可能。”
“或许彦州还有人有事不为我们所知,不过我们控制了齐儒寅和穆同知,昌国公若是坐不住恐会加派人手来彦州,你要注意安全。”
罗槲叶歪着头看常晔:“这话不应我同你说麽?我的轻功不说举世无双,但可以包保只要来的不是绝世高手都追不上我,倒是你小子,小心小命难保。”
罗槲叶往前跳了两步,回头说:“你在原地等我一下。”
她跑回房,很快出来,手里拿了包东西。
“给。”
“这是什麽?”
“袖箭。”罗槲叶展开递给常晔,见他楞在原地,拉着他的手套在左手手腕上。
“你没有功夫傍身,我便想着做了这麽玩意给你。若是碰到有人追杀,你就这样瞄准他,然後再这样。”
“怎样?”
罗槲叶心里暗骂他是朽木疙瘩,拉着他的手说:“拉着这里,手向下——”
袖针嗖嗖嗖地发射出去,扎在砖墙上。
“啊,原是如此。”
常晔凑近一看,袖针半数扎进墙体。
“威力如此巨大?”
罗槲叶将袖针取下收回袖箭内,再将袖箭带回:“这是自然,这还是二师兄教我的……对了,我在针尖抹上了上好的迷药,用的时候小心点。”
“还以为是什麽剧毒呢。”
“你这样的新手,我下重了毒,届时莫要伤了自己。”
罗槲叶取下腰间的小瓷瓶,在常晔面前晃了晃:“若是不慎中了迷药,我这还有解药能解。”
常晔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袖箭,盯着罗槲叶的神色,试探问:“二师兄是?从未听人提起过,除了谭昭,谭指挥使还有别的义子。”
谭昭是罗槲叶继父谭元寿的养子,亦是谭元寿独女潭嘉韫的丈夫。
罗槲叶沉默了一会,颤抖着唇说道:“二师兄……五年前……死在江南道的盐仓案,你没听说过他,再正常不过。那天本来是轮到他出去巡逻的,早晨临出发前,突然让我替他出门,他替我进了盐仓尸骨无存……”
“抱歉,节哀。”
“其实我好多年不再想起他,我刚去暗卫营时,什麽都慢人一步,都是二师兄私下告诉我该怎麽做……或许他是怨恨我吧,这麽多年了,从没来我梦里说一声。”
“阿圆,二师兄他或许只是再次转世为人,前世种种已经化作乌有,你还一直惦记着他,若他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锦衣卫查案本就如刀尖舔血丶命悬一线。”
“二师兄是个碎嘴子,他肯定一直在抱怨,或许真的是已经投胎忘记了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