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研让罗槲叶盘腿坐下,取出一排银针,给罗槲叶施针,梳理她滞涩的经脉,引导紊乱的气息去向正确的方向。
“什麽人让你伤得这样重。”
“和一个剑南的杀手近身打了一架,你知道的,真刀真枪打起来的时候我一向打不过这些人,後来还挨了一枪火铳。”
“你就庆幸吧,若不是碰见我,凭你自己熬着,还不知何时能理顺气息。”
“表姨,你为何会来彦州?”
落子研沉默了,她将针收回,缓缓道:“尚硕死了,死在我面前。”
罗槲叶惊愕了许久,才问:“姨父他……发生什麽了?”
“他一直失忆记不起自己来历,去年和我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齐国将士的遗孤,自幼和姐姐被晋国公府收养,名叫常硕。後来姐姐背叛晋国公府,做了太子才人,他随着姐姐改姓尚。”
“姨父他竟是尚贵妃的弟弟麽!”
落子研点点头。
尚元惜和尚硕的亲生父母并不姓尚,改姓尚不过是恶心常家,始终保持千丝万缕关系,却又无实质联系。
“我赶到京中时,他正在和新人成婚,还不记得我了。”
罗槲叶握紧拳,不愧是尚贵妃的弟弟,二人如出一辙的恶心人。
落子研说着说着,不禁落下泪来:“我进京,也不过是同心结出现问题,我怕他赶不回家,日夜兼程来寻他。看见他要同旁人成婚,我便知有何问题了。
“相爱在同心,同心情始真。
“既如此,这同心结也无存在的必要,我替他抹去之後便打算离开。
“可他似乎是中了苗疆人的毒,短暂失忆,见到我之後便都想起来,扔下满堂宾客跑出府去。
“可恨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还同他争执了几句,待我发觉後早就为时已晚。那天夜里,他就在我面前七窍流血丶毒发身亡。
“我还想带他离开,他劝我快走,尚贵妃不会放过我的,我只好离开京城。”
罗槲叶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安慰落子研,最後只是握住她的手。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苗疆的毒从何而来,谁人要害他,为何只是几月不见,他就失忆要同旁人成婚,我怎能一无所知。”
“表姨,以我对尚贵妃的了解,你此时的确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姨父的事,我会帮你查明的,以我的身份想要查明这些也更方便。”
“是,我是想起了你在彦州,离开京城後,我便赶来找你。”
落子研闭上眼,始终是恋人惨死的模样,她试图平复心绪,暂时压下这种悲痛。
可是窗外的雨好似顺着屋檐落进她心中,她总算能形容这种感觉,心中的雨日日夜夜下个不停,淅淅沥沥令她心痛。
这种潮湿阴暗太难受,再也不想感受到这样的心如刀绞,她想。
和尚硕的过往反复在眼前出现,而後便是尚硕死去的模样,反复提醒她,她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去年新年时,他们二人还坚信会这样相伴到永远,当时只道是寻常。
原来离别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姑娘,我当真什麽都想不起来,你说我不会就是这里的农户吧?”
“不太像。”
初次见面,是落子研捡到的尚硕,彼时他被芦江送到她眼前,躺在庄稼上,醒来後什麽都不记得。
落子研看着这个眼中茫然的男子,对方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干过农活。
想到这些,落子研哭着笑了出来。
一直着急赶路,直至此刻坐下来,落子研想起他,才发现原来齐国的风雪是这样冷。原来是这样的地方,给了尚硕生命,而後又迅速收回。
三更……五更……原来是这样的月这样的朝阳,落子研一个人坐在屋顶,她一整夜合不上眼,只有泪水在眼眶里涌动。
苗疆……罗槲叶突然灵光一闪,她突然道:“表姨,明日你是否能帮我个忙,我怀疑有人中是苗疆蛊毒。”
罗槲叶向落子研解释道:“此人是晋国公府大公子常晔,昔年晋国公府收养了尚云惜和姨父,後来常晔的嫡亲姑母被嫁进东宫做太子妃,这位尚云惜离开常家改姓尚,亦去了太子府做太子才人,此後多年一直是尚贵妃得宠,常皇後不得圣心。尚云惜一向视常皇後和晋国公府为死敌,若是常晔的毒与苗疆有关,或许姨父的毒亦可顺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