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灼咬唇不语。
皇帝气极:“叫谭元寿进宫!查,给我仔仔细细地查!”
他在殿内走来走去,嘴里恨恨念着:“我看你们一个个是胆大包天,仗着朕的宠爱,连巫蛊都能出现在宫中。”
尚元惜一颗心彻底沉底,在宫中行巫蛊是大罪,她不可遏制地颤抖。
谭元寿赶来宫中不过几息,尚元惜明白,今日就是皇後专门做给她的局,太医来得快,谭指挥使也来得快。
皇帝正在气头上,常皇後好言劝他不要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一直站着做鹌鹑的肃王连忙上前,和常皇後一起扶着皇帝坐下,招呼太医前来诊脉。
皇帝自去年春染上风寒大病一场,自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正值壮年,自认为还能在这皇位上坐个几十年的。可这一场病後,他便开始惜命起来,也没有以往那样残暴了。
“臣谭元寿见过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赎罪。”
皇帝挥了挥手,让他起身,却不开口,他这会心口疼,说不出话。
常皇後代皇帝说了方才经过,那谭元寿却跪下向皇帝先磕了个头。
“此事,我想肃王殿下应该知道得更清楚罢。”
“为何这样说。”肃王一甩衣袖,皱眉问道。
“回禀陛下,肃王殿下今日一直随身携带一小盒,据臣观察,肃王在府上养了一蛊虫,每日以鲜血供应。”
肃王快步走到殿内,在谭元寿身旁跪下,语气诚恳:
“爹爹明鉴,孩儿绝无二心。去年夏,孩儿身体不适去皇庄时,遇见一位自称是蓬莱的仙人。她一眼便看出孩儿身上二十年不断的病根是邪祟入体,不知是哪位恶人暗害孩儿,用巫蛊之术害我性命,幸好儿臣命大,这才侥幸活下来。
“这位仙人见凡尘百姓安居乐业,原是下凡来看当今究竟是哪位皇帝,正巧碰上孩儿,便为我取出体内子蛊。若非爹爹贤明,致使大齐国泰民安,孩儿也不能有此奇遇。
“仙人临走时,孩儿问她究竟遭何人暗害,此人今日能害孩儿,他日就能害我爹爹。仙人摇头不语,送了我一锦盒,只说要孩儿每日用指尖血供养子蛊不死。若有一日母蛊出现在孩儿身边,贼人动坏心思时,便能知晓是谁在背後操纵巫蛊。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有胆敢在圣前操纵母蛊。”
肃王从袖中掏出锦盒,竟与奚灼身上掉出的那个一般无二,撇头歪向尚元惜。
“孩儿听闻有人编排我与子荣的身世之後,便猜测或许与巫蛊有关,为防打草惊蛇,于是提前请求子荣与我演一场戏,爹爹恕罪。巫蛊之事,孩儿没能即刻告知爹爹,让爹爹受惊了。”
皇帝似是信了几分:“如此看来,恶人已是昭然若揭?”
他又问:“那常子荣身体无事,方才都是你们在欺骗朕?叫他进来回话。”
常晔正在殿外候着,听见宣召,连忙进来磕头:“陛下赎罪,是臣胆大包天,并无病痛。”
皇帝指着他们怒斥:“你们这是欺君!”
但面上并无怒色,皇後在他身边柔声安抚,他便握着皇後的手柔缓面色。
常盈低眸心中有些作呕,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皇帝冷眼看着奚灼,语气不善:“谭元寿,朕命你将这个在宫中行巫蛊的贱婢拉下去查,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此间事了,皇帝把人全赶出去,只留皇後和肃王。
罗槲叶心想,皇後从嫁进东宫做太子妃至今二十多年,皇帝都不乐意搭理她,这时候怎麽开始转性了。
谭元寿对尚元惜拱手:“贵妃,臣只是听命于陛下,还请您随我走一遭。”
而後他与罗槲叶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寒暄,谭元寿带着尚元惜丶奚灼和尚元惜宫中的宫人们去了北镇府司,罗槲叶和常晔回晋国公府去了。
皇帝少年时就喜欢尚元惜那副莽撞的模样,人是愚钝了点,但落在皇帝眼里却是毫无心机有如一张白纸,不像常盈满腹心思猜不透。
哪怕尚元惜把别有目的挂在脸上,皇帝需要借她打常家脸时,那也是清水出芙蓉,独树一帜。
罔他自诩对尚元惜了如指掌,没想到此人二十多年前就有胆量下蛊。
想到这,他仍心有馀悸,幸好蛊虫在肃王身上,如若是下给他的呢……
不过他是一代明君,蓬莱的仙人估计早就来为他解蛊了。
他心中百转千回。
对着从不曾亲近过的皇後和肃王,他久违地露出温和的颜色。
或许真是年纪上来,他也和那些中年男人一样,希望看见後宫和睦丶子孙绕膝。
皇帝握着皇後的手,和善着说:“常皇後,这些年你辛苦了。”
常盈笑着摇摇头:“妾是一国之後,只是尽皇後之责。”
“朕还记得肃王刚出生时,跟猫儿一样,原来是被奸人所害,幸好列祖列宗保佑,让你在朕和你母亲身边长到这麽大。你成家也有些年岁了,王妃为何迟迟不孕?朕想着,再寻些良家女子做王府妾室。”
“多谢爹爹关爱,纳妾一事日後再说。昨日请了太医过府,王妃已然有孕。只是孩儿想着今日入宫来亲口告诉父母亲这个好消息,没想到陈国亦有孕。如今孩儿身子也逐渐恢复了,我大齐真是三喜临门,往後必将如日中天。”
“好好好。”皇帝笑着拈须,就这样和陌生的妻丶子叙家常,将爱女陈国公主抛在脑後。
常盈和萧平泽脸上带着笑意,两双相似的眸子在空中对视,相同的冷意在眼波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