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并不知这里是这种地方……”
罗槲叶看着他,道:“你也不是这里的东家有什麽可道歉的,倒是我竟也不知此地是花楼。既然来了,我可要好好尝尝这里的酒菜到底如何出名了。”
常晔回头看向她,她继续说道:“有朝一日,我定要叫这些皮肉生意都取缔了。”
小二敲门上菜,醉春楼的菜肴倒是如传闻所说,色香味俱全。
常晔满上酒,酒香扑鼻,在喉间如丝绸柔软细腻,品後唇齿留香。
“这酒倒是不错,那就以此酒祝罗总旗如愿以偿了。”
常晔来之前早已吃过驿站的晚膳,这会只是怕罗槲叶尴尬,每样都略品尝一点,他进食缓慢,对面罗槲叶却与他大相径庭。
罗槲叶实在是饿惨了,常晔只觉得在自己一个睁眼闭眼之间,罗槲叶就已经解决了数道菜肴,风卷残云也不过如此。
常晔默默放下箸,罗槲叶已经拿起帕子擦拭嘴角。
罗槲叶拿着帕子停在嘴边的手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习惯如此了。”
“锦衣卫的工作如此繁忙吗?”
“常有急事,便养着了这等习惯……”
醉春楼的曲声悠扬,罗槲叶不客气地寻了乐师歌女进来唱曲,黎文慎打听到罗槲叶去向找上门时,她喝酒听曲好不畅快。
“这,怎麽常少卿也在啊。”
“叔父这话问得好没有道理,我身无分文,没有常少卿如何能出门?”
黎文慎知道是自己有意苛刻罗槲叶在先,生怕家丑外扬,不敢在常晔面前多说。
他如今不敢再小觑这位多年不见的侄女,三请四请给她赔罪。罗槲叶随口说道醉春楼声明远扬,要留下来听戏,又刻意言语挤兑黎文慎,看着黎文慎恼怒异常忍不住要暴怒,这才悠悠然起身回去。
忠勇伯府上上下下知道大小姐不好惹,规规矩矩地安排她的饮食住宿。
第二日一大早,沈苹仙的心腹鲁氏带着女儿彩云来求见罗槲叶,说是牙婆来了。
“姑娘,昨儿那些不长眼的都发卖出去了,夫人怕您身边伺候的人不懂,特意让她身边的彩云来您身边补个一等丫鬟的缺。”
彩云规规矩矩跪下,说见过大小姐。
罗槲叶知道彩云,是沈苹仙的二等丫鬟,她父亲冯财是黎文慎的心腹,故而鲁氏在府里也被称为冯财家的。
罗槲叶没同意也没拒绝,先是问鲁氏:“彩云?擡起头来给我看看,之前在夫人那,也是一等丫鬟麽?”
“是……不是……”鲁氏替彩云回答,她直觉罗槲叶又要生事,下意识想撒谎,又想起来不能在这姑奶奶面前撒谎。
“我问你了吗?”罗槲叶质问鲁氏,转头盯着彩云,问,“你自个来说说,是还是不是?”
彩云在罗槲叶外放的威压下迅速败下阵来,她几乎贴在地面上。
“回……回姑娘的话,奴婢原先在夫人那是二等丫鬟。”
罗槲叶听见自己想听的话,当即放过鲁氏和彩云:“既如此,那来了我这,也继续做二等丫鬟吧。”
鲁氏还想争取一二,尚未开口便被罗槲叶一个眼神打消心思。
“怎麽,你二人也想和牙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麽?”
鲁氏连连赔罪,说起牙婆子带了外头买的一批丫鬟来,罗槲叶声称要亲自去选,鲁氏赶忙走在前头带路。
彩云迅速爬起来,她跪得久了膝盖疼,踉踉跄跄跟在後头。
牙婆子带来的年轻女孩排列整齐占在院子里,人有点太多,罗槲叶看得发晕,干脆直接拿名册来让彩云一个一个点人上前。
能让罗槲叶点头留下的,也不过三名少女,罗槲叶点向中间那位:“她叫什麽?”
彩云立马回答到:“姑娘,那是晨霜,今年十七,彦州济县人士,爹娘早逝家中已无亲眷,为了谋生才卖身的。”
“就她了,让她来我这做一等丫鬟,其他两个彩云看着安排吧。”
彩云没想到,这个样貌朴素丶脑袋看起来也不甚灵光的晨霜,就这麽顶了她心心念念的一等丫鬟的缺,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闷闷地应下罗槲叶的吩咐。
晨霜十岁那年,抛弃姓名做了锦衣卫的暗探。一月前,罗槲叶找到她时,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丶忘了忠勇伯府丶忘了自己为什麽不顾危险去做暗探。
“沈霜,我给你个机会,去忠勇伯府亲自报你家人的仇,你可愿意?”
沈霜,也便是晨霜,怔怔地想起十年前。
幼弟重病,兄长带他去彦州寻医,却被忠勇伯长子纵马致死,父亲找上门讨要一个公道,被忠勇伯活活打死扔在乱葬岗,本就身体不好的阿娘听闻此事一命呜呼,家中亲人一夜之间尽数过世,而她连收殓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葬下他们,如何茍活于世混进了皇後娘娘的育婴堂,阴差阳错做了暗探。
“大人,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