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还送她一株桃花。
“我听鸣哥说什麽,‘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花朝节将近,我送大人一株彦州城新开的桃花。”
彦州的花朝节过得早,一般在二月二,京城在二月十五,较彦州要晚上许多。
罗槲叶此刻看着手中桃花,沉默良久:“多谢,我很喜欢。”
罗槲叶劝王娘子快回去,王娘子跟着张家村人始终站在管道上目送他们远去。
走远了,罗槲叶才拈起一块小心品尝,彦州和京城两地风俗相去甚远,算下来,她在京中的年月已经比彦州要长得多,她依然记得彦州的味道,是和齐京完全不同的另一处城镇,她没能留下太多记忆的故乡。
一直走到深夜,平阳军在河边烧火驻扎,衆人总算能歇一会,赵副将让人烧了热水让这群案犯处理身上的脏污。
彩云盼这一日已久,被解开镣铐後,她走进帐篷里,钻进水中认真清洗身体,再将棉衣上的脏污认真擦拭去,她只有这一身衣服保暖了,可得小心点,只要人活着总有办法的。
她在里头折腾了许久,重新出来时,将贴身藏着的匕首拿在手中。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预备暗伤帐篷外守着的士兵,没想到帘外是罗槲叶。
她正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着向她伸手:“拿出来吧。”
彩云谨慎地後退一步,想逃走竟发现浑身无力。
罗槲叶夺走她手中的匕首:“什麽时候藏的,你还是真是不老实啊。”
谭嘉韫把彩云拷上,皱眉道:“你这小丫鬟心思未免太多。”
罗槲叶正和赵副将说帐篷要拆了重搭,里面有少量迷药,需通气。
“阿姊这是什麽话,她另有主,可算不上我的丫鬟。”
路过锦衣冢时,罗槲叶将彩云押在田栋坟前跪着。
“倒是多谢你了,给他寻了个好地方埋骨,还拿了块板子给他立碑。”罗槲叶重新请了匠人,加急为田栋立碑。
彩云已经心如死灰,她之後没有再想过逃走,也没有期望有谁来劫狱。
“田二哥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我不忍他葬身野兽腹中,也不忍日後没人给他烧纸,在底下做孤魂野鬼。”
罗槲叶不禁落下泪来:“他对你好,换来的就是你杀了他麽?”
“此言差矣,我的功夫可杀不了他,这样大的罪名,不能落我一个人头上。你怎麽不说是你们这些人都抛弃他跑了,他才死的。”
罗槲叶没有心情和彩云争这些,一味往火堆中扔纸钱,心中有些麻木。
江南道真是一个她深爱又极度痛恨的地方。
“田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彩云下去陪你,到时候冤有仇债有主,让她当面去这样同你说。”
彩云原本正面直视这座她亲手挖开的坟堆,听了罗槲叶这话,没忍住撇开头,她不敢看田栋。
“彩云你也放心好了,你和你娘也会在地下团聚的。”
彩云没有力气埋怨咒骂,只是闭上眼,泪水顺着脸庞一直滑落。
路上无旁的岔子,一行人顺利北上。算算脚程,明日便能入京,一大群人在京外管道上的小摊各吃了碗面。
这小摊的摊主是京城人士,做面很有一手。
罗槲叶低下头默默吃了一口,她突然想起彦州的饮食习惯。
她其实不爱吃面,但齐京多面食。
离家太多年,她没有一刻松懈,生怕无家可归,并不注意吃食,只要不被饿死就行。这会放松下来,才恍然梦醒,她早就没有家了。
而灵魂似乎还残留父亲的一点痕迹,对彦州的一点眷恋,出现在长期被她忽略的丶饮食偏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