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感(2)
沈叙白全程沉默地配合着,动作机械而顺从。当他的身体沉入轮椅的坐垫,双脚离开熟悉的地面,悬在踏板上时,一种强烈的丶令人窒息的脆弱感将他紧紧包裹。他感觉自己矮了一截,视线变低了,世界仿佛都在俯视他。
“沈先生,您试试推动轮子,感受一下,很轻便的。”小赵鼓励道。
沈叙白伸出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轮圈上,轻轻用力。轮椅顺从地向前滑动了一小段。
很平稳,很轻松。可这种“轻松”,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不需要这种“轻松”,他需要的是用自己的双脚稳稳踏在地面的感觉!
他停在病房中央,周围是熟悉的家具,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和冷漠。他擡起头,目光不期然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温雅……她会怎麽看他?
想象着她推门进来,看到他坐在这冰冷的金属架子上……她眼中会是什麽?是纯粹的掌控带来的满意?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干脆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心口发紧,一种混合着羞耻和无助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他不想在她面前展现这种彻底的丶毫无遮掩的脆弱。这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猛地握紧了轮椅的轮圈,指骨因为用力而凸起。不行。他必须……他必须尽快摆脱这个该死的椅子!至少在樱花树下,在她面前,他不能是坐在轮椅上的!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在他灰暗的眼底重新点燃了一点火星。
张老师和小赵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他眼中那份固执和深藏的不甘。张老师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柔:“沈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欲速则不达,尤其在您这种情况下。”
更安全丶更独立地……使用轮椅。
沈叙白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要的独立,不是操控轮椅的独立!但他没再反驳,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复健卡片上,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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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雅在办公室收到“樱华”发来的最终确认函,包含“月见台”茶室的详细信息和专用通道的最终方案。通道全程无障碍,且有独立电梯直达。她快速浏览完并回复确认。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夕阳的馀晖给城市披上暖色。距离樱花之约,又近一日。
病房里,沈叙白独自坐在轮椅上,停在窗边。暖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份笼罩着他的孤寂与低气压。
他垂眸看着自己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那双手曾经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此刻却只能搭在这冰冷的金属上。
他必须接受这轮椅,至少在医生和护士面前。但心底那份倔强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无助的灰烬里烧得更旺。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在她面前,证明自己并非全然脆弱的机会。樱花树下,他绝不能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此刻唯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