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云憩”山庄,在连绵的阴霾后展露的晴好天气并未持续太久。次日,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沫,纷纷扬扬,不算大,却给静谧的山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平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寒。
顾言琛刚陪着林小溪用完桂姨精心准备的、药膳性质的早餐,周铭便步履轻捷地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禀报:“顾总,老夫人的车快到山庄门口了。”
顾言琛闻言,眉宇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地先看向身旁的林小溪。她正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暖意,复又变得有些沉寂和戒备。
奶奶的突然到访,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白薇事件尘埃落定,孩子流产的伤痛稍见平复,家族的态度,是时候需要一个明确的交代了。只是,此刻的小溪,是否经得起又一次,哪怕是可能带着善意的审视或压力?
他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别担心,有我在。”他顿了顿,补充道,“奶奶这次来,应该和之前不一样。”
林小溪抬起眼帘,望进他深邃而坚定的眸子里。那里没有一丝犹疑,只有全然的守护。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了些。
顾言琛示意周铭去迎接,自己则并未急于起身。他耐心地等小溪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又拿起温热的湿巾,仔细替她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我们就在这里的起居室见奶奶,好吗?”他征询她的意见,这里是她熟悉且感到相对安全的环境。
“好。”她轻声应道。
当顾奶奶在周铭的引领下,步入这间充满阳光气息(尽管窗外飘雪,但室内灯光营造出暖意)和淡淡药香的起居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的孙子顾言琛,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冷酷得不近人情的顾家继承人,正半蹲在软榻边,小心翼翼地将一条更厚实的绒毯盖在林小溪的膝上,低声询问着她是否觉得冷,需不需要把暖气再调高一些。
那神情里的专注与温柔,是顾奶奶从未在自己儿子甚至已过世的丈夫身上看到过的。她脚步微微一顿,心头百感交集。
“奶奶。”顾言琛察觉到动静,站起身,姿态依旧恭敬,但身体却不露声色地向林小溪的方向靠近半步,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林小溪也挣扎着想从软榻上起身,却被奶奶抬手制止了。
“躺着,别起来。”奶奶的声音比起以往,少了几分惯常的威严,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和。她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林小溪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空洞绝望的脸上,又扫过她身上盖着的、明显是顾言琛亲自照料的毯子,心中最后一丝因门户之见而产生的芥蒂,似乎在亲眼目睹孙子这番情态后,彻底消散了。
她自己在佣人搬来的扶手椅上坐下,姿态依旧优雅,却不再给人以压迫感。
“身子感觉好些了吗?”奶奶开口,问的是林小溪,语气是长辈对晚辈的寻常关怀。
林小溪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声音虽轻但清晰:“好多了,谢谢奶奶关心。”
“嗯,”奶奶微微颔,“桂姨用的方子,是以前宫里流传出来的,最是温和滋补,你安心用着,把身子底子调养好最要紧。”
这番家常式的话语,让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顾言琛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松弛,他走到小溪身边,挨着软榻边缘坐下,姿态放松,却无形中宣告着他的立场。
奶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她活了大半辈子,历经风雨,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孩,已然成了孙子唯一的软肋,也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强行拆散?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她失去的将不仅是这个优秀的孙子,更是顾家未来的稳定与传承。更何况,经过白薇一事,她比谁都清楚,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蛇蝎的心肠。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虽出身普通,却坚韧、善良,甚至在遭遇巨变后依然能被孙子一点点暖回来的女孩,反倒显得珍贵。
“这次的事情,”奶奶话锋一转,语气沉凝了几分,“是顾家对不住你,也是言琛没能护你周全。”
林小溪猛地抬头,看向奶奶,眼中掠过一丝愕然。她没想到奶奶会如此直接地道歉。
顾言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件事,始终是他心底最深的痛和自责。
“奶奶……”小溪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被奶奶抬手打断。
“白薇那边,言琛处理得干净利落,我们顾家也与白家划清了界限。以后,不会再有任何阿猫阿狗能跳到你们面前撒野。”奶奶这句话,既是给林小溪的定心丸,也是对她身后顾家势力的展示,“我们顾家的媳妇,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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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二字,让林小溪的心猛地一跳,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红。顾言琛侧头看她,眼底漫上温柔的笑意,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奶奶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竟也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欣慰的表情。她朝身后跟着的老管家示意了一下。
老管家立刻上前,双手捧过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古朴饰盒,盒身油亮,显然年代久远,却保存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