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不言那摒弃了所有防御、凝聚了全部精气神、意志乃至生命潜能的决绝一刀,以及白无瑕那如同天罗地网、封死了所有腾挪变化可能的漫天扇影,即便是强横诡异如那幽冥教黑袍领,脸上的青铜面具似乎也掩盖不住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出一声不似人声、尖锐刺耳的厉啸,那啸声仿佛带着无数冤魂的哭嚎,震得人耳膜生疼,心神摇曳。周身宽大的黑袍如同充气般猛地鼓荡起来,猎猎作响,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寒、更加磅礴、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深处的恐怖内力,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爆!
他竟选择了最凶险,也是最彰显实力的方式——不闪不避!
那双枯瘦如鬼爪的手掌之上,乌黑的光芒瞬间大盛,几乎凝成了实质,指甲暴涨,幽光闪烁,带着腐蚀一切、撕裂一切的歹毒气息,硬生生地、精准无比地抓向李不言那仿佛能劈开山岳的刀锋!同时,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以一种违背人体骨骼结构的、极其诡异的角度急旋转、扭曲,试图在间不容之际,避开白无瑕那蕴含着无数后招与杀机的扇影核心!
这是实力的绝对自信,也是被小辈逼到如此地步的暴怒!
“铛——!!!”
一声难以形容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刀与爪,至刚与至诡,悍然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刀切入手掌的声音,反而爆出如同两柄绝世神兵猛烈交击的金铁轰鸣!刺耳的音波如同实质的涟漪扩散开来,离得近的一些人甚至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李不言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刺骨却又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如同排山倒海般顺着“不语”刀的刀身狂涌而来!他本就崩裂的虎口瞬间彻底炸开,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刀柄和手臂!“不语”刀出一声悲鸣,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脱手飞出!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胸口烦闷欲炸,眼前猛地一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在数丈之外的擂台边缘,又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
“噗——!”
喉头一甜,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他身前的木板。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剧痛与阴寒交织,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而黑袍人——厉无魂,也绝不好受!他硬接李不言这凝聚了全部潜力、引动了刀中一丝神秘力量的搏命一刀,爪上那凝实的乌光被凌厉无匹的刀气斩得剧烈波动,最终黯淡、消散!他那刀枪难伤的手掌掌心,竟被“不语”刀那无坚不摧的锋芒,硬生生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加诡异的是,从那伤口中流出的,并非鲜红的血液,而是粘稠的、散着浓郁腥臭气的黑色液体,滴落在擂台木板上,立刻出“嗤嗤”的声响,竟将木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着淡淡的黑烟!
同时,他虽然凭借诡异的身法避开了白无瑕扇影的核心杀伤,但左肩肩头仍被几道凝练如实质、锋锐如刀片的扇风边缘扫中!“刺啦”一声,肩头的黑袍被撕裂,露出了里面异常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此刻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创伤。
白无瑕见状,清俊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脸色骤变。他顾不得追击,身形一闪,已如流云般掠至李不言身前,玉扇“唰”地展开,护住周身要害,目光警惕如鹰,死死锁定着气息也有些紊乱的厉无魂。他一手抵住李不言后心,将一股精纯温和、中正平和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李不言近乎枯竭的经脉,助他驱散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寒邪气,稳定濒临崩溃的伤势。“木兄弟!撑住!凝神守一,导气归元!”
李不言牙关紧咬,嘴角鲜血不断溢出,借助白无瑕那如同雪中送炭般的精纯内力,强行压住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气血和那肆虐的阴寒。他挣扎着,用“不语”刀支撑地面,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几乎再次摔倒。伤势之重,远以往任何一次。
“好……好!很好!”厉无魂看着自己掌心那不断滴落黑血、传来阵阵钻心疼痛的伤口,又瞥了一眼肩头的伤势,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充满了暴怒、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震惊!“区区小辈,竟能伤到本座法体!你这把刀……果然不愧是……本座要定了!定要将你抽魂炼魄,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身上的杀气不再掩饰,如同实质的黑色浓雾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擂台,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显然已动了真怒,杀心炽烈到了极点,不再有任何戏耍和留手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李不言与白无瑕几乎陷入绝境之际,异变再生!
此时,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渐晚,夕阳的余晖早已被峰顶的肃杀所掩盖,天际浮现出一弯清冷的弦月。就在这昏暝与月光交织的刹那,一道清冷皎洁的月光,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穿透了混乱战场上的血腥与杀气,无声无息地、精准地洒落在擂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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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朦胧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月宫仙子谪落凡尘,飘然现身。来人脸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寒潭、却又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她身姿曼妙窈窕,立于残阳与月华的微光之中,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与这污浊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她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连鞘长剑,剑未出鞘,却已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剑意自然流露。
正是那神龙见不见尾,曾两次在李不言危机时刻现身的神秘女子——“影”!
她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如此静谧,却又在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她没有去看场中狼狈的李不言、凝重的白无瑕,甚至没有多看那杀气腾腾的厉无魂一眼。她那清冷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虚空,径直投向论剑阁那幽深的深处,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或是某段尘封的过往。
清冷如玉磬,却又带着一丝空灵渺茫的声音,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地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
“幽冥教,‘鬼爪’厉无魂。三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藏头露尾,气息一如当年般令人作呕。欺负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就能让你找回几分当年在剑冢之外,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的成就感么?”
那被称为厉无魂的黑袍领,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霍然转头,青铜面具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影”,那面具孔洞后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极度的惊疑、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与恐惧!
“是……是你?!‘月影’!萧……你竟然还没死?!”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和失态,甚至险些叫出了一个名字,却又硬生生止住。
“月影”……这个名号,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玄真子等少数几位老一辈高手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看向那白纱蒙面女子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恍然。
“你这种祸害都还苟延残喘,我怎会先你一步赴死?”“影”——或者说“月影”的语气依旧平淡空灵,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其中蕴含的那股无形压力,却让厉无魂周身的杀气都为之一窒。“当年剑冢之辱,欠下的血债,今日,该连本带利,一并偿还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那柄古朴连鞘长剑,骤然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剑,出鞘!
剑光并不如何耀眼夺目,却如同深秋的潭水,澄澈、冰冷、深邃,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的污秽。剑身狭长,线条流畅完美,剑尖微微颤动,如同灵蛇吐信,一股凛冽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然剑意,瞬间跨越空间,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了厉无魂!
厉无魂只觉得周身一寒,仿佛被无数冰冷的剑尖抵住了全身要害,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动弹不得的错觉!他如临大敌,全身功力瞬间提至巅峰,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黑气缭绕,再也顾不得近在咫尺、几乎失去抵抗力的李不言和白无瑕,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月影”身上。
“月影!萧……哼!这是圣教与论剑阁之间的宿怨,与你何干?你早已不是论剑阁的人,何必再来强出头?!”厉无魂色厉内荏地喝道,试图用言语挤兑。
“看你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月影”的回答,简单,直接,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蛮横。话音尚在空气中飘荡,她的身影已然一晃,仿佛融入了那清冷的月光之中,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白色流光!剑光随之洒落,如月华倾泻,无孔不入,又如银河倒挂,浩瀚无边,直取厉无魂周身要害!她的剑法空灵飘逸,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不是在厮杀,而是在月下起舞,然而每一剑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直指武道本源,犀利得令人心寒!
厉无魂怒吼一声,不敢怠慢,那双受伤的鬼爪再次乌光大盛,施展出毕生所学,诡异、狠辣、刁钻的爪功与那空灵犀利的剑光瞬间斗在一处!两人身影交错,剑气与爪影纵横,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劲气碰撞之声密如骤雨,竟是旗鼓相当,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有了“月影”这强援的突然出现,并成功牵制住了最强的厉无魂,擂台上的压力骤减。白无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继续全力为李不言疗伤稳定伤势。“木兄弟,感觉如何?务必守住灵台清明,不可让那阴寒邪气侵入心脉!”
李不言艰难地点了点头,借助白无瑕的内力,配合自身坚韧的意志,一点点将侵入体内的阴寒邪气逼出。他看了一眼那与厉无魂激战、剑法如仙如幻的“月影”,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个神秘女子,究竟是谁?她与幽冥教有何深仇?与论剑阁又有何渊源?为何屡次相助自己?这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然而,整个天剑峰顶的战局,并未因为“月影”的出现而立刻扭转。幽冥教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潜入人群的内应与从侧门杀出的主力里应外合,人数众多,且个个武功诡异,配合默契,动辄施展同归于尽的打法,悍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