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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残碑秘文（第1页）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淀在神庙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唯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以及他们身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气息，证明着生命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腐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交锋后残留的硝烟味。

白骨巨人崩塌的残骸堆积如山，惨白的骨骼、焦黑的岩石、扭曲的金属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一些尚未完全熄灭的黑色能量如同垂死的蠕虫，在碎骨缝隙间艰难地扭动，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化为青烟消散。

神庙深处的黑暗不再扩张，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依旧存在，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巢穴中低沉地咆哮，舔舐着伤口，怨毒的目光穿透层层黑暗，死死锁定着三个不之客。那黑暗仿佛拥有生命，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三人的心跳。

李不言迅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着清凉气息的丹药。他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则屈指一弹，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面色惨白如纸的苏芸冉。

“凝神静气，固守本源。”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

苏芸冉伸手接过丹药，入手只觉一股温润凉意直透心扉，让她混沌的识海为之一清。她感激地看了李不言一眼，没有多言，立刻将丹药服下，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运转家传心法，引导药力滋养受损的心神和经脉。幽冥令的反噬和那深渊低语的精神冲击，几乎击溃了她的意志防线，此刻回想起来，仍然后怕不已。

赵老三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左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简单包扎，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布条染得暗红。他看着正在调息的李不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忌惮、庆幸、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越凡俗力量的灼热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撕下另一条衣襟，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和冷汗，声音因为脱力和激动而有些沙哑：“木……木兄弟，刚才……多谢救命之恩！赵某这条命，是你救的！此恩……没齿难忘！”这番话倒是自肺腑，若非李不言关键时刻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他现在早已是那堆白骨残骸的一部分了。

李不言缓缓调匀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将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残留的刺痛感强行压下。刚才那场精神层面的对决，其凶险程度远之前的任何刀剑交锋，那深渊意识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专攻人心弱点，若非《寂灭刀诀》的特性专克一切虚妄杂念，换作世间其他任何高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毁灭的傀儡。他抬眼看了看赵老三，淡淡道：“赵将军客气了，同舟共济，份所应当。”

他的目光再次如鹰隼般投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那东西灵智极高，只是暂时受创蛰伏，并未根除。此地阴气汇聚，于它有利，久留必生变故。”

赵老三闻言心中一凛，连忙点头，此刻他已将李不言视作了绝对的主心骨：“木兄弟所言极是！那……我们这就退回营地，从长计议？”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不。”李不言却缓缓摇头，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巨人残骸后方，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它受创之际，亦是其防御最弱、根源最易显露之时。此刻退缩，前功尽弃。而且……”

他话音微微一顿，侧耳倾听，俊朗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寒霜：“我们恐怕，已经退不回去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那片他们来时方向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骚动和惊呼声！那声音起初微弱，但很快变得清晰，其间还夹杂着尖锐的兵刃碰撞声、骆驼惊恐的嘶鸣，以及……人类临死前出的短促惨嚎！

赵老三脸色骤然大变，猛地挺直身体：“营地！营地出事了！”他握紧了左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李不言神色凝重如水，眼中寒光闪烁：“调虎离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鼠，或者这古城里其他的‘东西’，趁我们被这白骨巨人拖在此地，袭击了营地。”他的判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直指核心。

苏芸冉猛地从调息中惊醒，睁开的美眸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焦虑和恐慌：“苏全！还有商队的伙计们……”老管家苏全和那些一路相伴的护卫、伙计的面容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心如刀绞。

“现在回去，时间上已然来不及，更大的可能是陷入前后夹击的死局。”李不言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她的侥幸，“唯一的生路，是向前！找到这一切祸乱的根源，或许能釜底抽薪，解开眼前的死局。营地那边……只能希望他们能多支撑片刻。”

他不再多言，迈步走向那堆白骨残骸。脚步踏在碎骨和石块上，出“咔嚓”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他来到残骸前，运起内劲，用“不语”刀的刀鞘拨开几块巨大的、尚且带着黑色能量的碎骨，露出了下方被掩盖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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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并非普通的沙土或岩石，而是一块巨大的、颜色深沉如墨的方形石板！石板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摧残，但主体依然完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之前祭坛图案风格类似却更加复杂古老的诡异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盘绕，看久了竟让人产生头晕目眩之感。

而在石板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大小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状……李不言和苏芸冉的目光同时一凝——与苏芸冉手中的那块寂灭刀碎片，以及李不言刀镡上嵌入的那一块，形状隐隐契合！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石板靠近边缘的位置，还斜倒着一截断裂的石碑。石碑材质与石板相同，断口参差不齐，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不属于当今世上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碑文。

“这是……”苏芸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快步走到李不言身边。当她看到那黑色石板、中心凹槽以及那截断裂的石碑时，瞳孔骤然收缩。她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拂去石碑表面的浮尘，借着从废墟缝隙透下的微弱天光，仔细辨认着那些古老而扭曲的文字。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念出那些残缺的信息片段：

“……渎神者……妄图……打开……黄泉之门……触怒……亘古沉睡之意志……降下……大寂灭……万物归墟……文明……终结……”

“……集……神兵碎片……以无上意志……镇之……封禁……门之缝隙……”

“……立……守门人……血脉为誓……代代相传……守护封印……直至……永恒……”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敲击在她的心头。这些残缺破碎、跨越了漫长时光的信息，与她苏家代代口耳相传、记录于幽冥令最深处的秘辛相互印证，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楼兰古城的毁灭，根本不是什么天灾或者资源枯竭！而是一场因为试图打开某个连接着未知恐怖之地的“黄泉之门”而引的神罚！那所谓的“大寂灭”，是一种越了常人理解的力量，将整个繁华古城连同其内的生灵，在一夜之间彻底“归墟”！

而寂灭刀，或者说其完整形态，那所谓的“神兵”，其碎片竟然是用来封印那“门之缝隙”的关键！这神庙之下，镇压的就是那扇“门”，或者是“门”后泄露过来的、导致楼兰毁灭的恐怖力量！

那么，她苏家的先祖，很可能就是那碑文上所记载的，立下血脉誓言，代代守护此地封印的“守门人”之一？幽冥教的起源，难道就源于此？那教内关于“幽冥”、“往生”的教义，是否也与此有关？

而幽冥教内部如今的分裂，那些手段诡异、目标明确的杀手，赵老三那语焉不详的秘密任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围绕着这被封印的“黄泉之门”，以及作为封印钥匙或者组成部分的寂灭刀碎片展开！

想通了这些关节，苏芸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她肩负的，不仅仅是家族复兴的希望，更是一个关乎天下苍生安危的、沉重到无法想象的使命！

李不言同样蹲下身，他的手指拂过石板中心那个凹槽，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与寂灭刀碎片同源，却更加磅礴、更加浩瀚、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古老气息。那气息中充满了“终结”与“归墟”的意韵，与他的寂灭刀意同出一辙，却又仿佛是其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