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县的晨光,
慵懒地爬上“恒丰典当”那扇厚重的樟木门板,将“恒通四海,丰泽八方”的金漆招牌映得微微亮。
铺子里,空气里浮动着旧物特有的,混杂着淡淡沉香与纸墨的气味。
算珠碰撞的脆响,便是这方天地里最动听的韵律…
清脆、利落,
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王沐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拨弄着一串刚收来的玛瑙珠子,眼神却瞟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十五岁的年纪虽然稚气未消,可他比同龄人却要机灵得多。
“张掌柜,您这对玉镯水头是足,可惜边角有裂,最多当三十五两,当期一月,利钱三分。”
来当东西的张掌柜啧了声:“少掌柜真是好眼力,比你爹还精!”
王沐笑了笑,没接话。
王远山正坐在里间摆弄账簿,听见张掌柜的话语便掀帘出来,拱手笑道:“老友莫怪,小儿眼尖,也是为了铺子好。”
说着,他接过玉镯,仔细验看了一遍,果然在不起眼处现道细纹,“三十五两,公道价。”
张掌柜叹着气画了押,接过银子走了。
王沐把玛瑙珠子放回锦盒,指尖划过盒底刻着的“恒丰”二字,这是王家祖上创下的家业,如今已是金平县数一数二的典当行。
“沐儿,”王远山放下账本,“下午去西市给你娘买些桂花糕,她念叨好几日了。”
“知道了,爹!”
王沐应着,可眼角瞥见对街酒肆门口晃过几道熟悉的身影,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那是县令李绝的独子李浩,身边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奴,正斜着眼打量着路过的姑娘。
李县令乃是落霞宗的外门弟子,炼气后期的修士,有这等“仙师”坐镇,金平县表面上比周边的县城要更显繁华。
可实际上,
这金平县却如同一座被无形巨手掌控的提线木偶,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离不开“仙师”的意志,李绝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王沐一边偷瞄过去,一边假装在整理柜台,可心里却想起了上月粮铺老板的儿子,就因为不小心撞了李浩一下,被他的奴才打断了腿,最后只能是自认倒霉。
“莫看了…”王远山拍了拍他的肩,他声音压得极为低,“李家父子招惹不得,咱们…不要无事生非。”
王沐点点头,
却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李浩正拦住一个挑着菜筐的农妇,伸手去摸人家闺女的脸,那姑娘吓得躲在娘亲身后,脸都白了。
见此情形,街上的行人纷纷绕道而走,就连叫卖的小贩都闭了嘴,刚才还热闹的街道,竟瞬间就安静下来。
“这狗东西,真是无法无天!”王沐心里暗骂,手里的玛瑙珠子被捏得暖。
正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王沐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王沐抬头,一个婷婷少女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她梳着双丫髻,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沾着点汗。
来人正是段小梅,隔壁福记布庄段掌柜的女儿,与王沐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小梅!你怎么来了?”王沐起身迎出去接过食盒,又有点放心不下,“你爹让你看铺子呢吧?”
“爹去进货了,让我给王伯父送些我娘做的绿豆糕。”段小梅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瞟了眼柜台里的玛瑙珠子,“又收着好东西啦?”
“不值钱的玩意儿。”王沐笑了笑,刚要打开食盒,就听见对街传来李浩的怪笑。
“哟,那小娘子长得不错啊,比刚才那农妇的闺女强多了…”
王沐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见李浩带着家奴已经走到了布庄门口,正一脸淫邪的盯着段小梅上下打量…
王沐的眉头霎时间便皱了起来。
在这金平县,李浩的恶名谁人不知?段小梅吓得往后缩了缩,立马躲到了王沐身后。
王沐跨步上前,对着李浩拱了拱手:“李公子,这是福记布庄的段姑娘,您的娘亲可是最青睐福记布庄的料子,还请李公子手下留情!”
李浩斜着眼瞥了王沐一眼,嗤笑道:“你算哪根葱?也配提及我娘亲?”
闻言,他身边的家奴立马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王沐:“滚开,别挡着公子的路!”
王沐想要躲开,却还是被家奴的胳膊肘撞在胸口,踉跄着退了两步。
段小梅惊呼一声,想去扶他,却被另一个家奴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段小梅又怕又气,她使劲挣扎,手腕却被捏得通红。
“小美人,跟小爷回府里玩玩,有你的好处…”李浩舔了舔嘴唇,伸手就去摸段小梅的脸。
王沐眼睛都红了,他抄起柜台边的算盘就想冲上去,却被王远山死死给拉住了,王远山冲他摇头,用唇语无声地说道:“别冲动!”
王沐眼睁睁的看着段小梅被那家奴拽着,她挣扎着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恐惧和无助。
李浩得意地笑着,抬脚就要往隔壁福记布庄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