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浸透了青阳镇的每一条巷道。
王沐揣着那十七枚铜板,像只狸猫般贴着墙根走,粗布褂子上的补丁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缠着麻布的伤口,丝丝凉意钻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废旧仓库离码头不远,隔着两条巷子就能闻到里面飘来的劣质酒气。
门口那两盏风灯忽明忽暗,把两个青鳞帮汉子的影子衬托的有些骇人,他们腰间的钢刀在灯光下还闪着冷光。
王沐缩在街角的阴影里,数着自己的心跳。
仓库里传来骰子落碗的脆响,夹杂着男人的狂笑和咒骂,间或还有女人的媚笑,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个赌徒的欲望。
“妈的,又输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撞在门板上,带着哭腔,“老子这月的工钱啊……”
“刘二柱,愿赌服输,哭丧呢?”另一个声音嘲讽道,“没钱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接着便是桌椅倒地的声响,和几句含糊的打斗声,很快又被新一轮的赌局吆喝盖了过去。
夜,深得像泼了墨。
河风贴着地皮刮过,带着水腥气和远处芦苇荡的沙沙声。
王沐小心地摸出怀里那十七枚铜板,那冰冷的触感硌着掌心,每一枚都沾着他白日里的血汗与屈辱。
管豹那狰狞的独眼、踹在腿上的剧痛、还有那口落在脸边的浓痰……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翻涌,烧得他心口烫。
“三文一天?哼……”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这才将铜板仔细收好,只留了十枚在另一个口袋。
王沐的身影贴着墙根移动,融入了那浓重的阴影里,他却咬着牙,步履蹒跚的朝着赌坊行去。
离那仓库近了,喧闹声便不断从赌坊里传来,那不再是白日里的苦力号子,而是吆五喝六的赌徒叫喊、骰子撞击碗底的脆响、还有粗野的咒骂和赢钱的狂笑。
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他们抱着膀子,眼神在夜色中警惕地扫视着。
王沐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经常来的赌徒,他走到门口,那略显佝偻的姿态和微瘸的腿,倒没引起太多注意。
“站住!干啥的?”一个汉子瓮声瓮气地问道,粗壮的手臂拦在门前。
“大哥,我……我来试试手气。”王沐的声音刻意带上了几分怯懦和沙哑,还夹杂着点因伤痛而生的气弱。
另一个汉子借着门缝透出的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衣着破旧,身无长物,嗤笑一声:“小叫花子,有钱玩?这里可不是讨饭的地儿!”
王沐从怀里摸出那十枚铜板,摊在手心:“大哥,就这点……碰碰运气。”他手中的铜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暗淡的光。
那汉子捏起一枚铜板看了看,又瞥了眼王沐那副“可怜相”,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就这点儿本钱,输光了就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王沐如蒙大赦,赶紧低头钻了进去。
霎时间,
一股浓烈的汗臭、劣质烟草和酒气的混合味道瞬间将他包围。
仓库内部比外面看着要大,几盏昏暗的油灯挂在梁上,光影摇曳,照着一张张或兴奋或颓丧的赌徒面孔。
几张破旧的桌子拼在一起,桌前围满了人,吆喝声震耳欲聋。
他一眼就看到了主桌,那里围着的人最多,气氛也最热烈。
一个穿着绸缎短褂、留着两撇鼠须的精瘦中年人,正懒洋洋地坐在主位上,一手把玩着几颗亮闪闪的银角子,一手拍着桌子催人下注。
他旁边还站着两个凶悍的打手,眼神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下注!下注啦!买定离手!豹子通杀!”鼠须男的声音带着一种油滑的腔调,看样子,这就是王铁牛口中的青鳞帮冯老五了。
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