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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沉默的城墙（第1页）

林燃那个冰冷的“诛”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烬炎庄上空激荡了好几天。金缕楼那面被削断的锦旗，就扔在谷场中央，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踩踏，金线蒙尘，成了最刺眼的警示。没人再敢碰那些堆积如山的“金缕楼”粮袋，仿佛那是盘踞的毒蛇。

被惰性孢子侵蚀的几十个村民依旧沉睡，像一具具失去生气的木偶。云瑶和顾言日夜尝试，用魔法净化、用温和的灵力疏导，也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机，延缓那可怕的“退化”，却无法根除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孢子。整个庄子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愤和挥之不去的恐慌。

“宗主！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石猛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碗碟乱跳，独眼里燃烧着怒火，“厉岩那狗贼没死透！金缕楼的杂碎还在暗地里使绊子！那什么狗屁普罗米修斯更是阴魂不散！咱们庄子现在就是块摆在砧板上的肉！必须得把寨墙修起来！修得跟铁桶一样！让那些狗娘养的再来试试！”

陈岩也重重点头，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石大哥说得对！宗主！您下令吧！庄子里能动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听您的！”

林燃靠坐在椅子里，左臂依旧固定着木板，脸色比前几日更苍白了几分，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从未熄灭，反而烧得更冷、更沉。她看着桌上摊开的、陈岩和石猛连夜赶出来的简陋庄子地形草图，目光最终落在那圈象征寨墙的虚线上。

“采石。”她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没有寨墙，烬炎庄就没有根基，没有依托。被动挨打，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采石！”石猛立刻吼了一嗓子，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听见宗主的话没？能动弹的老少爷们儿，抄家伙！跟俺去后山鹰嘴崖！把那最硬的青岗石给老子撬回来！”

命令如同燎原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烬炎庄憋闷已久的血性！恐惧和悲伤被一股更原始、更坚韧的求生欲压了下去。男人们抄起了锈迹斑斑的铁钎、磨损的木杠、沉重的石锤；女人们扎紧了头巾，背上藤筐；连半大的孩子也攥着小号的工具，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激动。

鹰嘴崖，庄子后山一处陡峭的断崖，灰黑色的青岗石如同巨兽的骨骼，坚硬、厚重，是最好的筑墙材料。但开采它，无异于虎口拔牙。

采石场很快变成了一个喧嚣而原始的战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沉重的号子声、石料滚落的轰隆声交织在一起，尘土弥漫。汗水混着石粉，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石猛和陈岩如同两头不知疲倦的蛮牛，挥舞着巨大的石锤，每一次砸下，都震得脚下的山岩嗡嗡作响，大块大块的青岗石被硬生生从山体上剥离。

黎昼也没闲着。她看着村民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撬动搬运那些动辄千斤的巨石，效率低下又危险重重，小眉头皱得死紧。她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身体，在采石场里跑来跑去，指挥着几个半大孩子：

“小石头！狗娃！把杠子插这里！下面垫块平的石头当支点！”

“对！就这样！用力往下压！不是抬！是压！”

“看到没？省力！这叫杠杆原理！反正就是好使！”

孩子们学得很快，在黎昼的指挥下，用几根结实的木杠和找来的石块，真的把一块需要几个壮汉才能勉强搬动的条石撬了起来，稳稳地移到了藤筐上。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和叫好声。

“黎姑娘真神了！”

“省大劲了嘿！”

黎昼得意地扬起小脸，抹了把汗，结果抹了一脸灰，像个花猫，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几块挑选出来的、相对平整的垫石，吭哧吭哧地跑到黎昼他们刚撬起的条石旁，小心翼翼地放下。是之前被林燃救下的那个孤儿，小石头。他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黎昼，又看看那被撬起的石头，满是崇拜。

林燃的身影出现在采石场边缘。她没有动手，左臂的伤让她无法挥锤。但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她的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采石场，扫过石猛他们挥洒的汗水，扫过黎昼和孩子们用智慧撬动巨石的身影，最终落在了那个小小的、抱着石块来回奔忙的孤儿身上。

小石头也看到了林燃，小小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抱着石块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又带着无比的敬畏。

林燃沉默地走了过去。她走到小石头面前，停住。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力。小石头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林燃没有看他抱着的石头，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完好的右手，那只握剑的手，带着薄茧和力量。然后，那只手，轻轻地、有些生疏地，落在了小石头脏兮兮、汗津津的头顶。

没有言语。只有手掌落在头顶那一下极轻的触碰。

小石头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头顶传来的触感，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剑锋般的微凉和粗糙，但那里面蕴含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肯定，却像一股暖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紧张和惶恐。他傻傻地仰着头，看着林燃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小嘴张着，眼眶却迅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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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燃的手只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去。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另一边堆积起来的石料，开始仔细挑选适合作为阵基的条石。留下小石头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石头，傻愣愣地摸着刚刚被碰过的头顶，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咧着嘴，无声地笑了出来，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采石场里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一瞬。石猛砸锤的动作顿了一下，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笑。陈岩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黎昼看着小石头的傻样，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一股更加凝聚、更加温暖的力量，悄然在采石场上空弥漫开来。

沉重的青岗石条，在号子声、杠杆的吱呀声和无数肩膀的扛抬下，源源不断地从鹰嘴崖运回庄子。围绕着庄子原本简陋的寨墙，一道新的、沉默而厚重的“城墙”开始拔地而起。

林燃成了最忙碌的人。她左手不便，右手却稳如磐石。她亲自挑选每一块作为关键阵基的石料，用断剑寂火的剑尖，在上面刻画。

那不是雕刻，更像是书写。坚硬的青岗石在寂火剑尖下，如同松软的豆腐。灰白色的剑意被林燃精准地、一丝丝地引导出来，凝聚在剑尖，随着她手腕沉稳而迅疾的移动，在条石表面留下一道道玄奥、冷冽、仿佛蕴含着无尽杀伐与寂灭气息的剑痕。

每一道剑痕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沉重了几分。石粉簌簌落下，刻痕深处，隐隐有灰白色的微光流转不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感。黎昼好奇地凑近了看，探测器碎片对着刻痕扫了又扫，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乱的能量波动和警告符号。“看不懂…但感觉好厉害，好危险…”她缩了缩脖子。

在刻画的间隙，林燃会停下来，用手指摩挲石料的纹理，尤其是那些在开采时被黎昼标记为内部有细微晶体夹杂的石块。这些晶体异常坚硬，带着微弱的、与青岗石格格不入的金属光泽和能量反应。林燃的指尖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奇异的共鸣，像沉睡的蜂鸣。她眉头微蹙，寂火剑意尝试着渗入，那共鸣感骤然加剧，带着一丝不稳定的躁动。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这些含有晶体的石料也嵌入了剑阵阵基的关键节点。危机当前，每一分力量，无论是否存疑，都必须利用起来。

日升月落，汗水浸透了泥土，血泡磨破了又结成老茧。在所有人拼尽全力的付出下，那道由沉默青岗石筑成的环形城墙，以肉眼可见的度拔高、合拢。它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粗粝丑陋，斑驳的石面上还残留着开凿的痕迹和黎昼用炭笔画的奇怪标记，但它厚重、坚实，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脊梁，散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默的力量。

当最后一块作为城门的巨大条石被石猛和陈岩吼着号子，用十几根最粗的木杠合力撬起，轰隆一声嵌入预留的卡槽时，整个烬炎庄沸腾了！

“成了！城墙立起来了！”石猛扔掉木杠，振臂狂吼，声如雷震。

“立起来了！”陈岩激动得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