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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第2页）

唐琦缓缓擡起手，止住了身後义军将士的躁动。然後，他迈步，向着盛晔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盛晔蹦跳的心脏上，恨不得踩碎丶踩烂。

赤羽军们看着他走来丶看着他手中那柄滴血的长剑，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眼前将领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微微侧开了身。

唐琦走到了瘫软在地的盛晔面前。

他看着如同恶鬼般逼近的唐琦，吓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别，别杀我，塔青——不，塔将军！饶了我，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指认父皇！饶我一命……”

唐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漠然。

“南营新军四十七个兵，”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下：“喀秋南营，”

他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跟一个死人对话：“还有叶堇丶殿下——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你。”

话音未落，剑身一翻。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盛晔的哀求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不甘心，也到此为止了。

唐琦看都没看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甩了甩剑上的血珠，目光越过空荡荡的丶再无阻拦的宫道。

他对着身旁的程君实，像是自言自语，轻声道：“你还是来了。”

“你不该关我。”

“少卿厉害，小人甘拜下风。”

“你的顾虑没错，朔朝的确需要後手，可我不是，我该和你战至终局。”

唐琦望向他听见程君实继续说：“三年不长也不短，追风和觉真才是下一代的火种。”

他愣了半瞬然後浅笑起来：“好啊，最後一程有少卿作陪，碧落黄泉也没什麽恐怖。”

程君实也默契一笑，捡起地上的证据，与唐琦并肩，踏着盛晔尚未冷透的鲜血，向着大殿一步步走去。虎行澈深吸一口气，率领着精锐紧随其後。

“阿虎，”唐琦没有停下步子：“守在殿外。”

“得令。”

唐琦在殿门前停下，与程君实对视一眼。然後，他擡起脚，带着所有不公与仇恨猛地踹向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龙椅之上，朔朝天子盛闻迟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端坐在那里。他的脸色是种不正常的灰败，像是在泥里腐掉的枯枝败叶。

殿内空旷得可怕，除了皇帝，再无他人。

唐琦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踏进去。程君实跟在他身侧，旁边人在御阶之下停住，擡起头。

四目相对。

“君实，”盛闻迟眼睛放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惊怒，只有一片沉沉的丶近乎解脱的平静：“你也是来杀朕的吗？”

程君实死死盯着龙椅上那个他曾效忠的君王，十二年前洛城程家冲天的大火烧到如今，所有的痛苦和悲怒只在今日化作一句：“是。”

唐琦踏前一步：“你欠的账可远远不止这一份。陛下啊，你活不了了。”

盛闻迟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哭。

“塔青，走到这一步，你满意了？”

“满意？”唐琦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麽荒谬的笑话：“陛下，走到这一步，不是你亲手逼出来的吗？那些累累血债，今日，该清算了。”

“清算……是啊，早该清算了。”他喃喃道，目光再次投向唐琦，那里面竟诡异地带了些期待：“塔青，就算你今日成功杀了我，可你想过以後吗？史笔如铁，你今日弑君，来日史书上，你，还有你辅佐的新主，将永远背着谋权篡位的污名！他这江山，坐得稳吗？”

他猛地前倾身体，声音陡然拔高：“哪怕他的确是个明君，但只要你作为谋逆的反贼活着，人心中的猜测就不会停！你只要活着，这大朔的朝堂，就将永远扎在动乱与背叛中！”

盛闻迟喘着气，靠回龙椅，声音又低了下去：“塔青，朕没有输。”

他继续笑着，像个真正运筹帷幄的君王：“不过，朕可以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南洲大战在即，朕会御驾亲征。我要你，为朕开道。”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你跟我，一同战死沙场。用你我的血，洗清这场宫变的罪孽。我可以写下禅位书，让他清清白白地，接手这万里河山。”

大殿内死寂一片。

唐琦站在那里，他想起一路杀来的血污，想起城墙之上那些为了忠君爱国而死的将士，想起他们一路走来的阻碍与痛苦。

他知道，皇帝说得对。

他唐琦活着，就是对未来新朝最大的威胁。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谋逆”。

一种巨大的丶冰冷的疲惫席卷了他。唐琦仿佛又看到喀秋那场未走完的路。而这一次，他终于要走上去，彻底终结这个故事。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擡起头。

“好。”

唐琦愣了下，扭头看向那边出声的程君实。

“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同死。”身旁人继续笑着：“反正，你逃不开我了。”

唐琦终于咧开嘴，恢复一惯的痞气：“那你可得死我後面，说好的做不到，我可是要嘲笑你的，君实。”

他们看向彼此，再度默契一笑。

必死的路，两个人走，就算再无回头之日，路上也是春花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