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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年关愈近，宫中的年味也浓得化不开。各宫都在为除夕夜宴忙碌准备，缀霞轩却显得格外安静。司绵绵坐在窗边，指尖轻轻划过一本古籍的书页，目光却投向窗外覆着薄雪的枯枝。

连日来的经营，太後对她青眼有加，太子兄长默许了她的靠近，甚至连那位难以捉摸的世子容璟榆也对她産生了兴趣。然而司绵绵清楚，在这深宫之中，真正能决定她生死荣辱的，唯有那高坐龙椅之上的人——她的父皇，虞朝的皇帝。

几日前的宫宴上，她以一杯“暗香汤”成功引起了父皇的注意，但那只是一个开始。要真正在这吃人的後宫中立足，她必须彻底攻略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

生存手册第十九则：攻心为上。真正的攻略，不是讨好，而是成为对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司绵绵回忆起那日父皇饮下“暗香汤”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追忆与柔和。她通过太後身边的老嬷嬷得知，已故的孝懿纯皇後——父皇的元後，生前最擅长的正是一手精致的药膳点心。而“暗香汤”的方子，正是孝懿纯皇後年轻时亲手改良的。

“秋禾，去小厨房准备一下。”司绵绵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亲手为父皇准备一份年礼。”

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药饮，而是要复制出孝懿纯皇後当年最拿手的几道点心：松瓤鹅油卷丶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丶以及一道极其繁琐的莲叶羹。这些点心做法复杂，用料讲究，若非真心钻研，绝难模仿其神韵。

司绵绵在厨房里忙碌了整整两日，不假他人之手。她记得母妃曾偶然提过，孝懿纯皇後做点心有个习惯，便是最後一步定要亲手完成，以示诚心。司绵绵严格遵循这一传统，就连揉面的力度和蒸制的时间都力求还原。

当食盒最终呈到御前时，司绵绵恭敬地跪在下方，轻声道：“儿臣前日整理旧物，偶然发现一本母亲留下的手札，上有几道点心制法。儿臣愚钝，试做了几次，终不得其味。今日斗胆献与父皇，虽不及母後手艺万分之一，却是儿臣一片孝心。”

皇帝看着食盒中精致熟悉的点心，神色恍惚了一瞬。他拈起一块松瓤鹅油卷送入口中，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几乎以为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看向跪在下方的女儿，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打量她——这个他几乎从未关注过的女儿，竟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和灵巧的双手。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难得温和，“你有心了。”

年关将至，前朝却并不平静。北疆战事吃紧，军饷短缺；南方水患虽平，灾後重建却需大量银两。皇帝连日来眉头紧锁，就连除夕宫宴上也难见欢颜。

司绵绵通过太子兄长间接了解到，朝廷正在为如何筹措这笔巨额款项而发愁。增税会加重百姓负担，从内帑拨款又恐不足。

就在这时，司绵绵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她将自己这些年来收到的赏赐丶年例，甚至生母温嫔的一些体己，整理成册，通过太子呈给了皇帝。册子最後附着一行清秀的小字：“儿臣愿尽绵薄之力，虽杯水车薪，亦表心意。北疆将士浴血，南方百姓待援，儿臣虽居深宫，亦不敢忘天下之忧。”

这一举动，在争相献上奇珍异宝讨皇帝欢心的年节时分，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无比真诚。

更令人意外的是，司绵绵还附上了一套《救灾十策》，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鼓励富商捐官（虚衔）丶发行“功名债”等方式，不动用国库而筹集灾後重建款项。这些策略思路新颖，操作性强，明显超出了深宫公主应有的见识。

皇帝在御书房拿着那本薄薄的册子，久久不语。他看向太子：“这是九公主自己所想？”

太子恭敬回答：“九皇妹平日喜读杂书，尤爱地理志与民俗风物。儿臣也曾与她讨论过南方水患之事，不想她竟如此上心。”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竟有如此见识和胸襟。更难得的是，她懂得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不张扬，却直击要害。

除夕夜宴，皇室宗亲齐聚一堂。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几位得宠的皇子公主纷纷献上精心准备的年礼，争奇斗艳，场面热闹非凡。

轮到司绵绵时，她只是起身奉上一个看似普通的香囊：“儿臣手拙，只能绣个香囊献给父皇。里面装的不是香料，是儿臣在御花园收集的梅花丶松针和柏叶，都是今冬的新雪洗净晒干的。愿父皇闻之，能忆起冬日漫步园中的闲适。”

香囊的绣工算不上顶尖，针脚甚至有些稚嫩，一看便知是生手所为。但正是这份质朴，在一堆贵重礼物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皇帝接过香囊，轻轻一嗅，果然是一股清冷的草木香气，与他平日所闻的龙涎香丶檀香截然不同。他看着司绵绵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忽然问道：“朕听闻你近日读了不少书？”

司绵绵乖巧应答：“儿臣愚钝，只是随便翻翻，不及诸位皇兄皇姐万一。”

“那你读这些书，所为何求？”皇帝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司绵绵擡起头，目光清澈如水：“儿臣读书，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愿有朝一日能为父皇分忧，如一杯清茶，虽淡然，却能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