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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无前（第1页）

一往无前

四条大桥上，你握着背後的栏杆，仰头看杰的眼睛，“夏油，你还讨厌普通人吗。”

“说不上喜欢吧。”他揽着你的腰，把你抵在桥栏杆上，看起来倒像是更对你的嘴唇感兴趣，“但是猴子好像也还有点用。”

晕乎乎的，好像是有点喝醉，你只是仰头看他细长眼睛，背後栏杆下是整条宽阔鸭川，因为是冬季的原因，收起纳凉床的鸭川看起来更加宽阔浩大，冬天天气寒冷，岸边因为枯水裸露出雪白石头。每次坦白心迹都在桥上啊，那跨越生与死，正与负的木梁。

“没想到你真得会娶我。”你伸手指放在他眉弓上，可惜了，又黑又浓的好眉毛，他是长眉俊目，开阔舒朗的类型，“其实不必的，我也很讨厌咒灵的存在。”

他把脸贴近一点，“如果我现在跟你解释，当时宇治川边上，我真的没想过，利用你去参与收服桥下那个特级咒灵的事，你会相信我吗？”这就是每日谎话连篇的坏处了，现在他这麽说话，你不敢信，但是婚姻届受理证明书，倒是收在你的袖子里，一张重于千金的纸。

“这样搞也不好，翻旧账没完没了。”你抱他腰，因为今天去登记的缘故，他穿了灰色的裤袴，套着黑羽织，“那麽，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对我说谎。”就是这样的，他是个让人不安的人。鸭川在你的背後汩汩流淌，那是和歌里的贺茂川，伤心之鸟飞来飞去。

“这是过往一切抹消的意思吧。”他倒是很自然得过来抱你，身上是甜而稳的奶檀香味，“好的，夫人。”

“怎麽感觉还在说谎。”你在他胸口来回滚自己的脸，“说到底，让自己一定要对你有用的人还是我自己。”

“还在等你什麽时候转过弯来。”他在你的头顶闷声笑，“我从来没想过要一个对我有用的身边人。是你自己一直在为我做这个做那个。”你在夏油杰的胸前开始脸上发烧，“只是单单看到你那麽一往无前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爱。”

“我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後的人。”你这麽回答。

“没有经过思考的一往无前就是鲁莽吧。”他在你的头顶叹息，揉了揉你後脑的头发，果然啊，这人已经能成功利用你的敏感地带达到想要的目的了。

所以神前式定在春天的松岛盐竈神社，在登上长而狭窄的表参道顶端之後，可以俯瞰盐釜港的蓝色大海，山门内外樱花开得最好的季节，你後来还是会翻看照片的好。

只有两个人和神官，还有请来的摄影师，夏油杰隔离开了别人，你们在安静的上午花半个小时办完了仪式，奉献神馔，三三九度交换酒杯，供奉玉串，斋主一拜。

脱下白无垢和羽织袴，你们就去泡鸣子温泉。

东北地区本来就以温泉出名，而鸣子温泉坐落在森林茂密的峡谷里，多数店家一次只能招待几位客人。

你在衣服下面穿得是红色襦绊，带着刻意诱惑的心思，而他显然接收到了，蹲下来。

在坦诚相见的旅店露天私汤里，你觉得自己好像在漂浮，外面是被水雾打湿的薄青色山峦，在温泉水淡淡的硫磺味道里，在他的舌头下颤抖，好像世界上只有两个人。

倒是没想到後来仙台这个地方会出这麽大的乱子。

那个傍晚你在溜和夏油杰一起养的萨摩耶，太郎，这是个胡乱起的名字。

虽然真得结婚入籍了，但是暂时没准备要小孩，因为毕竟太年轻。

盘星教衆在经过前几年打扮整齐，拖着小车在人流密集的路口分发小册子的艰难经历之後，开始逐渐融入仙台当地。这一转变的标志是本地的议员开始逐渐伸手，试图和你们合作，因为他们在拉票上自然还是有苦恼的。此外，他们可能也会觉得你们只是日莲宗的某个奇怪分支，因为传播的法门也挺像：关于如何通过一心念诵神名来许愿前往净土。此外，你们看起来也并没有颠覆现存社会秩序的打算，而是更关注敛财一些，看起来当然比普通的邪教要可靠许多，是可以合作的新兴宗教。

在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情况下，你们确实可以做到禳灾祈福，平息诅咒，而作为模范夫妻样本的教主夫妇，当然比单身青年男性不那麽可疑，更像是精神生活服务人员。普通人倒也乐意来寻求解决会带来负面情绪的生活苦恼，即使你们自称是什麽天元大人的使徒。

至少在仙台，人们开始习惯，负面情绪可能会産生咒灵这个观念，在这种时候改为反复默念天元大人的名字，试图得到眷顾，脱离苦海。

所以确实发展的很迅速，甚至开始逐渐走出仙台，在东北地区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有的时候有些事由民间来做，比官方做要好。

夏油杰在家里对着烹饪书做饭，美美子别别扭扭得抱着新得到的理光相机，跟你出门扫街，“你没有我想的那麽坏。”

“因为从来没想过要做什麽。”你这麽回答她，牵着狗绳，腰包里收纳着用来捡狗粪的袋子，“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缘分都是很可贵的。如果当时我在，说不定也会做跟杰一样的事情。”他其实也不过是贯彻了一向以来锄强扶弱的信条，只是现在他认为咒术师是弱者。

“你不会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如是回答。

“啊，我觉得他那个时候精神病发作了。”你这麽回答，“无行为能力责任人。”倒也不想追究他和家里人感情好不好，看他对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样子就知道不坏。只是应该允许有的时候人有恨到对父母起杀意的瞬间，区别只是夏油杰真的有能力执行而已。就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後面的就会连贯倒下，那一瞬间，他认知错位的人生被归正，于是压抑积累的巨大能量被释放出来。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你会去杀非术师吗？”美美子问你，她的能力好像是和摄像相关的，所以在生日的时候，你给她买了轻便的相机，可以控制光圈和快门速度，比手机的可玩性要高。而菜菜子的则是咒骸娃娃和针线盒，感觉她的术式有点像刍灵咒法，未来可以发展得很高级吧。

但这两个孩子得先学会控制利用自己的咒力。

“不会。”你这麽回答，“因为我连的术式连鸡都杀不了一只。”那真的是纯粹针对咒力的术式，“而普通人和他们的武器可以很轻易的杀死我。”

“所以你不会做和夏油大人一样的事情。”美美子轻轻说。

“倒也是。”你怔了一下，“但是我真的会很生气的吧。”你蹲下来一点，看美美子眼睛，“很生气很生气。那是欺负人，绝对不对。”是很普通的，身为人的正义感。

“所以你没有我们想象的那麽坏。”美美子点点头，“而且夏油大人很喜欢你。我们也很喜欢太郎。”

你低声咳嗽一下，感觉被小女孩这麽说还是不好意思，但她倒是不再对此发表意见了，只是伸手去摸你们身边那只萨摩耶的头，傻乎乎的长毛雪白棉花糖大狗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是惯常微笑着，摇动自己的尾巴。

然後你们都感知到了，宿傩手指被解开封印的气息。

仙台结界里很久没有这麽悍不畏死的嗜血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