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寂寂无名时?,尚能在罗家姐妹面前争个是非对错,如今我都?是三品的嫔位了,还能受人欺负吗?”
皇帝知道孙云儿是在逗自己高兴,不由得心情畅快,也逗趣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怕下头人欺负你,怕张贵妃、惠妃和容贵嫔欺负你?”
孙云儿心里所惧的就是这个,然而怎么能当着?皇帝提起,便?只笑着?摇摇头。
皇帝看一看眼前的女?子,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最稳重周全的是皇后,最敏锐聪慧的是张贵妃,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太沉闷,一个又太浮躁,都?不堪大用。
眼前这女?子,分明?出身?寻常,却能合皇后与张贵妃之所长。
倘若当年简王府选妃,能选上这女?子,便?是他的福气了。
这么想着?,皇帝便?随口说了出来,却引得孙云儿格格而笑:“简王爷选妃,那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回禀皇上,民女?那时?也不过?才?十来岁呢。”
皇上自己也“哈哈”笑出声来,拣了闲话,与孙云儿慢慢叙起,一边说,一边打量周遭的摆设。
因着?孙云儿有孕,扇儿把香炉、绣架和笔墨全收了,屋里看着?便?有些空荡,皇帝见了,不由得皱眉:“你都?是嫔位了,该多添些摆设的。”
说罢,不由分说地唤了何礼进来:“去,给淳嫔再选几样东西来陈设屋子。”
何礼躬一躬身?便?要出去,却被孙云儿唤住了:“何公公且请停步。”
也不知怎么,何礼生?平头一次听了旁人的命令,原地停住,还笑着?弯一弯腰:“娘娘何事?”
“皇上前脚赏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摆出呢,哪里用得着?再拿那许多。”孙云儿说着?,轻轻拖着?皇帝的手?摇一摇,“等哪日我缺了,自然向八郎要。”
宫中的许多赏赐,其实并不能当做银钱使用,大多还是恩宠的象征,无人嫌多的,皇帝自来没听过?有人往外推赏赐,不由得愕然:“这天?底下还有人嫌朕的赏赐?”
孙云儿微微一笑,稍稍坐起来些:“八郎不是说了,这些日子我得受些委屈嘛,您给这样多的赏赐,那我还委屈得起来吗?”
眼前这女?子,简直是聪明?得让他惊叹。
皇帝的眸色,一下子深了起来。
若只论?容貌,或许她不算最出众的一个,然而九分的聪明?,足以弥补那七分的美貌,此时?或许因为有孕,面上又多一些莹润的光华,更显得耀眼夺目。
这果然是他最珍贵的珠宝,非高位不能相配。
皇帝这样想着?,不自觉便?作?下了许诺:“等云儿诞下孩儿,朕便?要封你为妃位。”
话一出来,孙云儿与何礼齐齐愕然。
当皇帝的都?是一言九鼎,这话出来自然不可能反悔,然而眼前这位贞平皇帝性格最内敛稳重,事情不到眼前时?,从来不会先?透出一点风声,此时?先?行许诺,简直已经不是他的性格了。
孙云儿从前不愿想那许多,因为她知道,什么深情专情,在皇宫禁内是一种奢望,然而此刻见了皇帝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在这位皇帝心里,是格外不同的。
哪怕孙云儿再是谨慎小心,也忍不住动摇了。
从前打定主意?稳步向前的,今日却改了主意?,开始大胆起来:“八郎,张家与北戎的事,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时?近傍晚,御驾从玉泉宫离开。
据经过?送东西的小宫女?和扫洒的小太监说,皇上龙颜不悦,仿佛是在玉泉宫发?了脾气。
消息传到德阳宫,张贵妃与容贵嫔面面相觑。
张贵妃先?开口了,却不是问回话的小宫女?,而是问容贵嫔:“你不是说,淳嫔有孕,皇上大喜之下赏赐了许多东西去玉泉宫,怎么还会从玉泉宫怫然离去?是你看错了,还是宫里的宫人眼神不济,都?看错了?”
容贵嫔也想不通这里头的道理,闻言默然摇头。
“还是说,本宫叫你寻个罪名收拾淳嫔,你不敢做这事,寻借口推脱来着??”
容贵嫔心中不由得连声叫苦。
这个张贵妃,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叫自己去收拾淳嫔,她怎么不去?论?起位份,她可是四?妃之首呢,出手?不是比自己便?宜多了!
还不是如今掌着?宫务,要装模作?样充好?人!
容贵嫔暗自腹诽,然而面上却摆出无奈的样子:“贵妃娘娘,哪里是我推脱事情,我是亲眼见着?一大堆赏赐进了玉泉宫的,见着?皇上宠爱淳嫔,我还能和皇上唱反调不成?不信,你问墨风呐!”
墨风连忙点头附和主子的话:“贵妃娘娘,是真的。”
张贵妃有些糊涂了:“那,玉泉宫闹的是哪一出啊?”
容贵嫔从前不觉得自己愚钝的,今天?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然而她不愿在张贵妃这个莽夫家里出来的人面前露怯,绞尽脑汁,想出一件事来:
“对了,我从玉泉宫出来不久,瞧见孙云儿的宫女?捧着?东西给永宁宫去了。”
她说罢,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愈发?肯定:“定是皇上彻底厌倦了皇后,恨屋及乌,连带着?孙云儿这个拍皇后马屁的人,也厌恶起来。”
张贵妃沉吟半日,也点了点头:“是,我想也是这个道理。近来皇后在皇上面前动辄得咎,有人说是皇上有意?护着?皇后,可是本宫瞧着?不像,皇上的性子……”
她终究不敢揣测圣意?,又换了个话题,“既然孙云儿惹得龙颜震怒,这就是我们整治她的好?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