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奏打开手环,展开光屏,输入一串串绿色的代码,代码化作信息流传出去。他松弛地望着太阳的方向,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息,随遇而安到令人发指,连带着杜片笺也松懈下来,似乎命悬一线也只是在斑马线上散步。坐下只片刻,他心里就诡异地宁静下来,假模假样地欣赏起日出来了。
太阳从东方缓缓上升,美丽而不刺眼,和他家里那些古画上的一模一样,而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是以俞奏一开口,他就移开视线去看他。
“我好像忘记问你了,你和迟恒勋分手了吗?”俞奏想不到其他杜片笺为之隐瞒的理由,只好基于过去的经验再推测当下的境况,应当是在赌场两人再碰面了,这样想来,在赌场中杜片笺主动要分开的理由也有了。
“为什麽突然说这个?”杜片笺脑中电光火石,又想起赌场大门口的佟慕,直觉俞奏又要提开放性关系,一股闷气在五脏六腑乱窜,怎麽,如果他没有分手,他就有正当理由去结交其他人了。
看来是没有,俞奏心里一揪,随即又振奋精神:“这里太危险,我们得提前回国了。我在想往後我该在什麽位置才会让你好过些。我一如既往,希望你幸福。”
“你怀疑是迟恒勋追来的,不可能。”杜片笺不信他能派手下来而不自己来,更不信抓住这麽一个机会能轻易就放过他。
“即使是我也能理解,谁能忍受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啊。”
杜片笺真不明白俞奏到底想表达什麽了,管迟恒勋能不能忍受干嘛,哪里又用得上他去理解。他胸口的火越来越大,要烧出来了:“你也知道我和你结婚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麽会在那里和C8在一起?”
俞奏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佟慕,也没料到他还记得,下意识地报了佟慕的名字。杜片笺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两遍,又问:“他临走和你说什麽?”
“他有关于方步的消息,方步,你可能不记得,他是……”
“记得,在楼道里,他被我影响後你带他离开,我说有事和你说的话完全被你忘记,的那个人。”
察觉出不妙的语气,俞奏立刻警惕起来:“我记得!但没你的号码,才不了了之,你那时想说什麽?”
“没什麽,不重要了。”
“重要,啊,突然好好奇是什麽事啊,告诉我吧。”
杜片笺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就不说。”
俞奏想,他可能喜欢别人猜,于是说:“我猜,是关于订婚的事,是不是。”
“是是是,然後呢?方步。”杜片笺敷衍,俞奏就着台阶下去,“方步的弟弟身上有瘾素,进入六院後转入圣赫乐疗养院。但昨天我在赌场中见到方步了,他和佟慕在一起,佟慕告诉我他会试着说服方步,如果成功,在赌场的储物箱,他会放下方步给的东西。”
俞奏点开手环光屏,一份偷拍视角的视频被放出来,从和佟慕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开始录像。杜片笺全神贯注地看完问:“关于圣赫乐疗养院,你知道多少?”
“并不多。只知道原址在西烟坝,曾发生过一次重大火灾导致医院换地方,主治精神类疾病。以及,近几年很多来自疗养院的病人都自杀了。”俞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杜片笺的表情,不确定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鉴于历历的情况,还是早点发现早点治疗的好。是以接着说:“我知道,你也曾经在圣赫乐疗养院治疗过。历历师母你见过,她也曾在那里待过,对那里有很大的阴影,如果你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我愿意听你告诉我,不希望你独吞阴影,直至承受不了。”
杜片笺眼神射过来,如两道闪电:“我看起来很像精神病?”
俞奏摇头。
“看起来会无端骂人丶打人丶杀人?”杜片笺伸出食指,指甲从俞奏的下颌划到心口,産生线性的酥麻让俞奏克制想要咽口水的动作,摇头。
“我不明白,为什麽我只是老实待着,一直有人来挑衅。从小到大所有的架,都是他们主动来惹我。但我还是因此被杜钧鋈送进疗养院,美其名曰治疗,实际是觉得我丢脸。好奇怪,被Alpha纠缠反抗丢脸,说成精神病就不丢脸。”杜片笺又拎出脖颈间的项链,“它让我知道要有保护自己的勇气,可被送进去我才明白,站在道德高地或者手握权力的人是可以随意指责其他人的,包括把人说成疯子。因此我明白了另一种勇敢——审时度势。正不正常无所谓,只要表现的正常就好。”
“片笺……”
“我很好,很正常,不会自杀的。”杜片笺说。
直升机搅起的风吹得灌木摇晃,俞奏站起来挥挥手,救援队中的其中一辆带着两人落在赌场大楼的顶层。简单收拾後,两人被呆进一个贵宾室,门内刀疤大汗一脚踹在人的肚子上,随後拎着後颈像提小鸡仔走到旁边,这才露出坐在後面的郦阔,撑着头看着面前的长光屏,上面放着昨天的监控录像。他挥挥手,刀疤脸招呼其他人全部撤出了房间。
只剩三个人後,俞奏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杜片笺坐在他旁边。
郦阔深呼吸一口气,问:“怎样,蜜月还开心吗?”
俞奏直截了当:“如果没有这一出的话。”
郦阔挑眉,将光屏放大,走廊的监控清晰地映照出了杜片笺离开前一分钟的视频,杜片笺杀出去後,走廊中的战斗仍未结束,一波数量以压倒性的优势控制住局势。他说:“袭击杜片笺的是罗藏器安插进来的人。这帮废物,混进来了什麽东西都不知道。”
随後又调出一份监控视频,视频中花甲老人坐在椅子上,妙龄少女坐在地上靠在老人腿边,视频最後老人擡起少女的下巴後,少女低下头,从俞奏的角度看去,竟然和杜片笺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