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奏的父亲是敌人?”
“不然呢?”
“邵远作为终结点,俞奏也会受牵连的。”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太阳已经不再直视这一半球。
行李箱车脚在废弃码头的木栈道上发出勉强的声音,一艘小艇静静停靠在港湾,无风的天气,汽油与水汽交杂在空气中。
邵远松开俞望月的手,走到登船梯下说:“会有人来接你。”
俞望月站在原地,秀眉紧蹙,不安撑得心脏直痛,只好将紧握的拳放在心口,此刻再多顾虑也多说无益,勉强笑笑说:“阿远,祝你平安。”
“还是先担心你儿子在警局里会不会被为难。”
“为什麽总要这麽口不对心,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为了让警察来这里接我。”俞望月又露出那种表情,那种因为调皮的孩子既喜爱又无奈的表情。立刻使邵远深深皱眉,眉宇间的川字随着岁月不断加深,如今即使他面无表情,也有浅痕,他尖声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只不过是拉你当挡箭牌。”
说完就上了小艇,开船很慢,就像所有事情啓动都需要时间。
十分钟後,邵远从驾驶室走出来,站在栏杆边往下望,船搅动的风将她的发丝吹起,仰望的眼神一如当年俯视他的一刻。
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再在这样的眼神下多待一刻。
邵远一步一步走下来,俞望月也从不舍变成疑惑,在邵远的拥抱里变成震惊,用力想推开他却纹丝不动。
“我讨厌你。”
邵远将手环调低,俞望月果然没了力气,软倒在怀里,颈间也多了一把枪在磋磨着脉搏,睁大的眼睛无意识地看着浓重的海色。
“从没一刻喜欢你。你高高在上地把我渴望的一切当做垃圾一样施舍我,让我一切的努力变成爱情的陪衬。我恨不能你现在就去死!”
邵远的声音像一道响雷炸开,俞望月立刻心神俱碎。
“你怎麽会这麽想,我……”
“我不该这样想?你给了我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是不是?”邵远嗤笑,“用你无微不至的迁就和包容来表达你比我要高贵的多,好让我心甘情愿地做你的狗!”
“我没那麽想。”
“可你一直那麽做!”邵远大吼,将俞望月扯得面向自己,“你说,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是我?!”
俞望月看着他,泪水划下脸颊,哽咽:“阿远,难道这麽多年,我从没一刻让你幸福吗?”
“没有。”邵远斩钉截铁。
“因为我喜欢你,我做的一切都只因为喜欢你。”
“为什麽?因为我比他们更穷丶更可怜丶更无助?更能让你施舍你无处安放的善心?”亲自指导项目的进行,暗中提拔职位,在酒局介绍人脉,甚至最後把与隆出让。
“阿远。”一字一泪,“你是这样的感觉为什麽不早和我说呢。”其实是你在迁就我爱你的方式为什麽不早说呢,你一直在被过去的阴影追赶为什麽不早说呢。
俞望月没有怨恨,只有心疼:“我以为,至少我让你感受到了我的爱。”
邵远罕见地沉默,随後在俞望月耳边说:“望月,我始终,离你太远了。”
一声枪响,俞望月被推得踉跄,邵远染红的身影在她眼中慢慢倒下,无法合上的双眼,消败的意识,黑色的人影重叠一层层盖住了邵远的鲜血,她再也看不到了。
飞驰的警车,警灯一路警告,车上警察对後座的俞奏简单说明情况,根据嫌疑人的指控和已有证据指向邵远为瘾素背後策划人,而他出逃之际挟持人质,正是俞奏的母亲,为了让邵远回头,俞奏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前往谈判。
可是俞奏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刚踏上这废弃水边一步,手电筒打开的瞬间炸出枪响,火焰将浓烟推向天空,以小艇为中心形成机械火山。
俞奏只来得及抱住瘫倒的母亲,红蓝的灯光在闪烁,俞望月的眼中只剩黑白,完全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贺惭对着对讲机说话,表情凝重地指挥处理现场。挂断对讲机,手机又响起,贺惭捏着眉心闭眼听,偶尔点头,一会儿後才察觉对方看不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贺惭深呼吸保持清醒,打手势把俞奏叫到一边,有警医在安抚,俞奏也能稍稍放心。贺惭站在警车旁,等俞奏走近从兜里摸出一块水果糖扔给他,说:“情绪如何?”
“不至于自杀。”俞奏捏着包装纸的一角,努力平复心绪。
贺惭看在眼里,心道绝佳时机:“虽然你的嫌疑暂时排除,但是总有新的事件指向你。对于你父亲的悲剧,固然难过,但是天不遂人愿,你的周围又发生了一件命案,方便提供一些线索吗?”
俞奏手指一错,糖纸被撕开,耳中灌满潮水,他看向贺惭。
贺惭站直,沉重说道:“接到报警,上午之宾洲大桥有人跳河自杀,救援失败,死者名叫历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