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们调查,你和迟恒勋交往密切,他曾违规军纪私自使用枪支打伤你的亡夫,你说什麽也不是?”
“他做的事和我有什麽关系?”
“说明你们存在感情纠纷!”
贺惭一把将笔摔到桌上,笔咕噜噜地滚到地下。他没耐心听杜片笺胡编乱造的托词,迟恒勋腹部中刀,刺破肝脏,存在二次伤害。腺体被挖,姿势被刻意摆放,可见凶手是多麽地蔑视生命,蔑视一个在军队中服役十五年,退役後依旧效忠人民的警察。
桑平秋拍拍贺惭的胳膊,将胸口口袋的另一只笔强行按进他虎口手指间,继而问道:“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他关系匪浅,不论你有罪与否,谎言都对你有害无益。请你如实回答,你最後一次见到他活着是什麽时候?在什麽地方?当时发生了什麽?”
“大概十天前,我家地下车库,我准备去棱湾,我发现一个很像我亡夫的人出现在那。”
“谁?”
“俞奏。”
“我是指很像你丈夫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看过之後才发现根本不像。”
“这麽说你很爱你的丈夫,可你之前对社区警察说,‘心情不好就砸墓碑’,你说丈夫出轨,和他关系不好。”
“对。”
“你在自相矛盾。”桑平秋目光如炬,杜片笺微微偏头,碎发在额前晃荡:“你没结婚吧,也没有喜欢的人。”
“问你什麽就答什麽,别转移话题!”贺惭敲桌子。
杜片笺不为所动,颤动的睫毛将眼珠刮出细影,靠在椅背上:“结婚就是这样,对方只要稍稍有一点不对劲就能立刻察觉。尤其,当你和他的喜好大相径庭的时候,得多麽努力才能维系住。是他出轨,他单方面不愿意和我好,所以我才生气。”
“你丈夫出轨是否与你和迟恒勋的来往有关?”
“我不明白为什麽所有人都把迟恒勋看得那麽重,你也是,俞奏也是,为什麽提到他就会觉得会影响这段婚姻,他什麽也不是!”杜片笺愠怒,墨滴似的痣在紧绷的唇线下,像判决书下最後一个句点。
桑平秋目不斜视,亦不受他情绪影响,确认他没有下文後,又问:“请你再仔细描述最後一次见迟恒勋的场景。”
杜片笺眨眼睛换了情绪,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在我家地下车库,我说我看到俞奏了,我要去找他。迟恒勋说都是我的幻觉,我要开车门,他一直拦着我,我让他让开,他不让,然後……”
戛然而止,话语连同手指。
杜片笺表情凝固,对面两人亦屏气凝神,等待下文。
手指缓慢收缩,被包裹在掌心中,杜片笺放轻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我推开他坐进车里,他抓着车门不放,一直在我周围说话,我太烦了,就捅了他几刀吧。”
“几刀?”
“记不清了。”
“凶器呢?”
“在他身上,大概。我关上车门开走了。在他身上。”
“之後呢?”桑平秋问。
“我在棱湾,一周前才回来。”
桑平秋将笔从贺惭手里抽走,给这场审讯做最後陈述:“感谢你的配合,基于你的证词,目前你还不能离开。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们的同事反应。”
杜片笺点点头。
桑平秋起身离开。贺惭也跟上,到了门口被桑平秋拦了一下,他啧了一声,回去把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好,两人才一起出去。
审讯室的门关上。
桑平秋拿过贺惭手里的本子,叠翻的纸页上龙飞凤舞如虚空投影,叹气声在局里一派肃穆的嘈杂中几等于无。
贺惭悻悻:“反正有录像,到时候语音转文字。”
“你自己看得懂就行。”
贺惭抓抓头发,往常一丝不茍的潮流发型也在连轴转中熵增到可以立一个“严禁烟火”标志。
桑平秋往打印机的方向走,贺惭停下脚步,表情严肃:“我不会签的。”
“那我找局长签。”
“你敢绕过你的直属上司?”
“因为他现在看起来不太理智。”桑平秋客观地表达了他的主观感受,“而且这并不违反规定。”
“分仔,如果杜片笺确认有精神疾病,他的刑罚会减轻,就算尸检与交通记录能证明他不是杀死迟恒勋的凶手,但他依然有故意杀人的嫌疑。”
“可如果不确定他是否有精神疾病,那他的证词亦不可信。他说捅了几刀,到底几刀,如果造成迟恒勋致命伤的第二刀是他所为,那另一个凶手就只是侮辱尸体罪。”
贺惭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恶狠狠地盯了桑平秋一眼,突然掐着他的脖子往前推,骂骂咧咧:“我签!反正局长也会同意你这个她的心腹大将,精神鉴定申请,我就不信他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