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坠落的星辰
订婚宴前三天,冥岚站在酒吧的后院,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这个号码已经五年没有出现在他手机上了。上一次通话以冥海醉醺醺的咒骂和他摔碎手机告终。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几秒,冥岚深吸一口气,划开通话:
岚子?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但清醒,没有酒精浸染后的含糊,是我。
冥岚的背脊绷直:你怎么有我的新号码?
那个黎先生安排的戒酒中心给了我。冥海的声音小心翼翼,与记忆中粗暴的咆哮判若两人,我我出院了。九个月,一滴酒没沾。
冥岚靠在后墙,阳光透过防火梯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想起黎明一个月前提过冥海戒酒进展良好,但没想到会直接联系他。
恭喜。他最终干巴巴地说,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听说你要订婚了。
冥岚的指尖冷:黎明告诉你的?
护士聊天时提到的。冥海轻声说,岚子,我我想见你一面。就几分钟。有些东西该还给你。
冥岚本该拒绝。他的人生好不容易步入正轨——酒吧生意兴隆,即将与最爱的人订婚,连噩梦都很少造访了。让父亲重新出现就像邀请一场飓风参加花园派对。
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太陌生了,没有一丝他记忆中那个恶魔的影子。
明天下午三点,酒吧打烊后。他最终说,别迟到。
挂断电话,冥岚才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他走回酒吧,机械地检查库存,却心不在焉地数错了三次酒瓶数量。
——
次日下午,冥岚坐在吧台后,手指不停敲打大理石台面。三点整,门铃响起。抬头看见一个瘦削的老人站在门口,灰白头整齐地梳在脑后,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旧西装。
冥岚几乎认不出他了。冥海曾经魁梧的身躯如今佝偻得像棵被风雪摧残的老树,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刻着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冥岚记忆中永远充血浑浊的眼睛,现在竟有种陌生的清明。
你来了。冥岚站起身,声音比预想的要稳。
冥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像怕踩碎什么珍贵物品。他在吧台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褪色的蓝丝绒小盒子:这个是你妈的东西。
冥岚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胸针,造型是一叶小舟。他记得这是母亲最爱的饰,总别在她唯一一件好外套上。
她走那天我把它从医院偷出来了。冥海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想拿去换酒钱,但最后没舍得。
冥岚的指尖轻抚过胸针,金属冰凉的温度却让他眼眶热。母亲下葬时,他找遍了全家都没找到这个,还以为丢了。
为什么现在还我?他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
冥海的手在膝盖上颤抖,戒酒后的神经损伤让他的肢体不再受控:听说你要结婚了想着,苏雯会希望你能戴着它。
听到母亲的名字从父亲口中说出,冥岚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转身倒了杯气泡水推给冥海:我不喝酒了。你也是,对吧?
冥海接过杯子,手指的颤抖让水面泛起细小波纹:三百零七天,清醒。他喝了一口,突然说,黎先生是个好人。
冥岚挑眉:你知道他?
他来看过我。冥海的话像炸弹般落下,两次。第一次是安排我去戒酒中心,第二次是上个月带了你的照片。
冥岚的呼吸停滞了。黎明从未提过这些拜访。
他说你开了酒吧,得了奖但没说你要结婚的事。冥海苦笑,大概怕我跑去闹事吧。
你会吗?冥岚直接问。
冥海摇头,眼神落在小舟胸针上:我配参加你的婚礼吗?不配。但我想告诉你我为现在的你骄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捅进冥岚的心脏。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词。
戒酒中心的人说,弥补过错最好的方式就是活着。冥海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挖出来的,所以我努力清醒着,好让你知道那混蛋父亲终于死了,留下个没用的老头,但至少不再伤害你了。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吧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冥岚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现那个曾经让他恐惧的巨人,如今看起来如此渺小而脆弱。
订婚宴后天举行。他听见自己说,请柬已经完了,但你可以来酒吧看直播。我们装了摄像头。
冥海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灰烬:好好,我一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