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慕柏,他们在讲的人和事,他已经听不太懂了。
尹昭的头凑了过去,离得很近:“Coco拍得真好。村里是这样的,以前交通更不好,建房子丶拆房子全是自己动手,就地取材。”
“她还在村里写了首歌,不让我看谱,非说要等新签的驻场酒吧开业了,再请我们去听。我看她就是想讹咱俩去捧场。”韩慕柏揶揄了句,说回正事:“对了,玻璃的事怎麽说?”
“就选贵的这款吧。钱没了可以再挣,房子建了就不好拆了。”
“哈哈,我和Coco都猜你会这麽选。你知道她怎麽夸你吗?说你有钱有追求,审美还好,是所有设计师梦寐以求的业主。”
“看来为了不辜负她,我去珠州这四个月还得努力工作,争取再挣笔大的。”尹昭开了句玩笑,情绪应该是已无恙:“贵就贵点吧。连贝聿铭也说,有时候会希望那座建筑从未出现过。还是别留遗憾。”
“错了,尹昭。遗憾不可避免。我建了好几栋楼之後,才真悟了,走出遗憾的唯一办法是去下一个城市,看下一栋建筑。”韩慕柏嘴角弧度加深,意味深长:“恋情也是一样的。”
“追新欢,忘旧爱,也能说这麽好听?”
“非也非也。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经久不衰的哲理。”韩慕柏装模作样地摇头:“怎麽样,试试开始一段新恋情?”
“那我也教你一道哲理,别和客户谈恋爱。”尹昭斜斜睨他。
“我可不是你的客户。”
“供应商也不行。”
“这是尹老板的行商规矩?”
“嗯。”
“那尹老板听过这个哲理吗?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风轻轻吹动白色垂帘,掀开一角。
薄纱後的那道黑影消失了,那双样式很眼熟的男士皮鞋也不见了。
沈宥走了,他是听不下去了吧。
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沈宥步出病房,在门旁垂首站定,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指间似乎是该夹支烟的。
可这是医院,可他已为她戒了烟。
嫉妒丶厌恶丶痛恨这些情绪都合理,都能接受。可他竟然已经听到开始羡慕,羡慕韩慕柏能够这麽轻松与她说笑,与她说爱。
想想真荒谬,他一向自诩直觉敏锐,无论是互联网Web3,还是半导体创新药AI,他都能让元盛在所有投资业务上占尽先机,唯独在她的事上,他却好像做什麽都晚了一步。
认识她,比周牧白晚一步。
救助她,比贺琮晚一步。
说爱她,比这个只认识她不到一个月的建筑师小子,晚一步。
沈宥忘了自己那天在门外站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回了许多工作电话,改了几个会议排期,烦躁地骂了句元盛离了他就不会转了吗。
大概是站了蛮久,因为韩慕柏走出病房看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在呀?”听着挺惊讶的。
“都听到了?什麽想法?”韩慕柏走到他面前,语带挑衅。
“她拒绝你了。”沈宥凉凉开口。
“呵,这算什麽拒绝。”韩慕柏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里闪过好奇:“你还喜欢她是吗?不止喜欢,还很爱她,爱到不甘心只做个替身?你是什麽时候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的?见到我之後?”
沈宥眸色沉下去,冷冷看他不语。
“其实当个替身也挺好,不用做什麽,就能分来爱意。”韩慕柏惯会自说自话,盯着沈宥,兀自叹气:“尹昭她就是分的太清楚,要分不清楚才好呢。你说对吗?”
“你真想给她当这个替身?”沈宥终是没忍住,皱眉问道。
“想,但当不成了。”韩慕柏见他不再遮掩,勾唇笑了:“她心里住的那个周牧白,是座不可逾越的神山。你本来是有机会另辟蹊径的,可惜你错过了。现在她可能会爱任何人,却独独不会是你,因为神山必须纯粹,懂?”
沈宥明知这话没安好心,却无力反驳到心口一阵钝痛。
他面上依旧风淡云轻,颔首道:“多谢指点了。原来除了我,某些人长得再像,也没能被她允许当个替身。”
韩慕柏气绝,冷哼一声:“不必客气。我一向乐意指点指点我的对手。”
沈宥不再与他废话,转身欲往病房去。
“她睡了。”韩慕柏擡手拦下。
“放心,我比你更知道怎麽照顾她。”
沈宥冷漠瞥去一眼,再无犹疑地走进了病房,轻轻掀了帘,在尹昭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