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君子的君,卿本佳人的卿。”
她不解,也不识得这两个字,只是照葫芦画瓢问道:“何为君子……何为佳人……”
那人笑着将玉佩挂在她的脖子上,道:“君子啊,就是我。佳人呢,那自然就是你啦!”
“小君卿,快叫师父!”
自此,她便有了名字。
他轻声一唤,似是有念力在心。
君卿得了宝贝就往外跑,那男子几步追上将她揽在怀里,足尖一点上了树,二人轻轻往横出的树干上一靠,满枝头的梨花轻轻一颤,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君卿看呆了,那人一刮自己的鼻子,笑道:“小君卿,叫师父,叫了为师就传你此招。”
她最开始习武,都是被他诓骗能够日行千里,见山观海,後遇到几次歹徒出手也不过是为了护他周全。
她一直想同师父一起,做个潇洒恣意的江湖侠客,红尘中彼此为伴,相携到老。
重振门派,不是靠蛮力,靠一个人就可以的,这其中庄庄件件都是人命关天的暴行,想要此刻悬崖勒马,改头换面,谈何容易。
这漫长的静默中,长乐也未再开口,她在等她的答案。
“……我师父葬在何处?”
长乐饮了一杯茶:“香山西面,若你想要祭拜,我可以带你去。”
君卿躬身又行一礼:“多谢姑娘,我的问题已经问完。”
长乐放下了杯子起身,离去前,视线落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汨罗身上,意有所指道:“只有你接手了飞花,才不会有很多人像他这般,为了个生身自由硬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君卿的视线也落在汨罗身上,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行礼去送她。
君卿守了汨罗一夜,未曾睡去,小福帮她後背重新上了药,也一同守着。
昏黄的烛火偶尔晃动着,君卿看着他的脸,会不自觉恍惚,师父临行前是不是也是这样,苍白丶脆弱,他的身边可也有人守着,病痛折磨着昏迷的人,希望与未知折磨着等待的人。
他会不会也像师父那样,于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呼出了他身体中的最後一口气。
一个人便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自此,阴阳两隔。
这一夜,烛火燃了一夜,红色的蜡泪滴在青色的烛台上,像是浴火的凤凰,翙翙其羽。
君卿因身上本就有伤,为汨罗疗伤又损耗过多,接近天明时再也撑不住,倒在他身侧,昏了过去。
她的手正砸在汨罗的手背上。
这一动静将昏昏欲睡的小福直接吓醒,惊叫了声师父。
而这一声,没叫醒君卿,反倒是喊醒了床上的另一个人。
汨罗动了动手指,勉强睁开眼睛,烛火映着银白日光,在他手边伏倒的身影上斑斓出如嫣霞光。
九死一生。
中了化神散,还能活过来,可想而知,救他的人花了多大代价。
“汨罗哥哥!你醒了!”小福一时间又惊又喜,颠倒间竟又去喊君卿,“师父!汨罗哥哥醒了!师父!”
见君卿没应声,小福才又如梦初醒,她是真的昏过去了,仓皇间只来得及撂下一句“我去请大夫”便奔出了门。
满室寂静,唯有他们二人。
汨罗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挪动了手指轻轻勾住了那个人的指尖。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汨罗轻轻闭上眼睛,缓缓收拢掌心,他这一生,本就是不被人接受。
纵使李姓又如何,他宁愿自己生于寻常百姓人家,乡野之间,与田与牛与风与草为伴,干的是踏实的庄稼活,过的是无忧的寻常一生。
总好过,腥风血雨,囿于方寸一辈子。
他还要多谢林锐的化神散,自此他的一身功力都尘归尘,土归土。
自此他与飞花,再无瓜葛。
是生是死,全交于那掌心中人。
君卿梦中惊惧,醒来又见梦中离人,她下意识一抓,竟牢牢攥住了汨罗的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晃了神,眼泪夺眶而出:“你没死……你没有死……”
那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仿佛是业火,一个瞬间便将他五脏六腑焚得一干二净,他探出瘦弱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
“我没死……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