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再候些时日吧。”
“。。。请便。”
擡起手示意不送,谨知府端起那份报告细细端详着离开,而周围那些身着斗笠的护卫也都跟随走出门外,但是能看到他们只是留在门口看守,完全不允许他离开,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后仰去靠在椅子上,反而是他身旁的金女子猛地向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后又猛地停住,狠狠地啧了啧嘴,转回身望着那坐在桌后一脸疲惫的闭目养神的男子,她眼中的焦虑与怒其不争也被那丝心疼搅的不出火来。
哪怕她一直都没有看到博士露出任何焦急和慌张的表情,她想也能想到博士的心里会是什么心情,这一路上她没少见到博士每每提到黍时眼中与语气中完全无意识流露出的深情与担忧,这让她羡慕之余,更多的却是替博士的平静在宣泄。
“博士!司岁台前日方才传来消息,大荒城北与地下的邪魔突然犯祟,大荒却反而迎来丰年,代价却是镇守大荒城的岁兽代理人气若游丝,怕是随时有神识消散回归岁陵的征兆,现在若是你不去,她回归岁陵姑且不论,博士你——你怕是再也没机会——!”
“。。。我明白。”
闭目养神的双眼重新睁开,博士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点不得不做的无奈。
“但是这里是大荒城的上游,如果让这里的源石矿脉出事,按照司岁台的说法,大荒城现在要是突然受到一次天灾,邪魔更是会突然躁动,到时候怕是我去恐怕连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倒不如先解决这里的问题。年夕也说了她们先去想想办法稳住大荒城的土地,令应该也快和司岁台交涉完前往。。。更何况,无论是黍,还是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大荒丰年被毁,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吗?”
“我当然看不了!本地官府那这里可以由我来交涉,但是那是大炎的责任,是官府的责任,不是博士你的,也不是黍天师的——!”
“。。。我知道不是我的,所以我只会尽力而为,但是黍认为那是她的,她会倾力而为,哪怕永远留在大荒城。我并不是为了大炎在忍耐与黍相会的推迟,而是为了黍,我才在这里忍耐。”
“为了不必忍耐而忍耐,你,她——博士你也是个倔种!真是的。。。你都不急,我着急个什么劲?我不管你了!随便!哼!”
狠狠跺了跺脚,咬紧牙关的惊蛰直接一扭头走出了门,把门口看守的护卫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的命令只是看守这个“散播谣言”的男人,对这位前大理寺少卿姑且也不敢多得罪,只能默默转头看一眼屋内依旧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缓缓合上房门。
“。。。你这一路上可没少说不管我这种话呢,惊蛰。”
轻笑一声,博士的眉头逐渐耷下,嘴角的笑容却轻轻消失,手臂轻轻遮住额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有些严肃的不甘。
“可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呢。黍那个。。。笨蛋。”
如果说博士所有的雌兽都有性格上的缺陷让他担忧,那只有那么寥寥数个人不需要让他担忧,但是这些人在他眼中却又都是完完全全让他担忧的,曾经自己没能拉住的特蕾西娅是第一个,博士可不希望黍这次又成为从自己掌心溜走的第二个。
“之前我会甘愿由你留在大荒城继续你的愿景,但是你要连自己的性命都要留在大荒城的话,我可不会再同意了,黍。这次,就算是被你憎恶被你怨恨被你刻下一个自私的名号,我也一定要抢你走了。等着我,我马上就。。。”
【“时间不待追赶,命运造化弄人,若是再晚三分,再留。。。七分余恨。”】
“。。。(皱眉)”
口中的呢喃戛然而止,脸上的不甘瞬间化为了冷静,博士瞬间挪开手臂望向门外,惊蛰离开后才刚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一名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灰色的长之间是一双特殊的龙角,身上明显炎国风格的长袍十分高贵优雅,而他的表情也非常平淡,看起来似乎是哪家贵公子一般风度翩翩。
“我是来送东西的,这里有你们知府的手信。”
左右的护卫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放下了拦住他的手臂,他也缓缓踱步走进了房间径直走到了博士的桌前,将一个不矮的盒子放到了桌上,博士认得,在大炎,这是食盒的形状。
“有人托我将此物交于你,罗德岛的博士,这样一来,交易便完成了,我答应余弟的事情也算结束了。”
贵公子手中的器物轻轻点在了食盒上,平静地望着博士,似乎只是在宣称着一件事的结束,与博士毫无关系,但是博士却望着他手中拿如同玉梭一样的器物,与其上一条自始至终浮在空中时隐时现的丝线,博士缓缓合上了双眼,轻叹一声。
“。。。余,岁兽代理人十二,现居于百灶,对吧。”
“。。。”他未作声,只是依旧望着博士。
“既然你是替他将这东西送来,那也请替我带回给他一句话。”
“。。。那你要拿什么来买呢,先生。”
“只是一句话也要报酬吗。”
“相互往来为‘交’,物品交换为‘易’。”
“有道理。”
【“有个邪门歪理——”】
博士二人的对话突然中断,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擡起头看向穹顶,又亦或是看着天空,甚至可能是看着某处并不存在的虚无之处。
【“你再这般苛刻,我今日前往大荒城便向黍告-你那最宠爱的好弟弟,不仅高利苛取幺弟,还百般刁难他的姐夫哦?”】
“令姐这话可算愧煞我,这是交易,【纺因织果,化虚为实】,若不付我因,我怎能织出果?”
【“所以说啊,小年小夕不待见你是有原因的,你我兄弟姐妹之间你尚要谈论这般算计,怎么能不被计较~?算啦,博士,你有什么话要托给余弟便告诉我,有什么想托给黍的我也先替你传去,如何~?”】
在两人意识中回荡的声音让博士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但他面前的贵公子也同样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但是那丝笑意又很快被收起,他的脸上只剩下淡淡地无奈。
“。。。唉,被令姐横夺一笔买卖,这也是博士你所种下之因所生之果,你少付了一笔酬劳,我要少赚了一笔生意。”
“也未必,我总有事要托付你。。。绩。”
“哦?”
贵公子稍有些提起了兴趣,博士却先擡起头看向天空,轻笑一声。
“令,替我转告你的余弟,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定会带着黍离开大荒城,她的自由,她的理想,我来承许,我来担当。”
【“呵呵~博士。。。你确定余弟委托你的是这般意图?”】
“要不你替我确定一下?”
【“好,刚好很久没尝到余弟手艺了。”】
一阵轻雾涌现又散去,那餐盒随之消失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博士也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面前这位似乎满心只有利益,实则满心皆是家人的贵公子——岁兽代理人第七位,绩。
“。。。我听她们提起过你,尤其是夕,她总是说你‘一身铜臭,张口闭口斤斤计较,没得意思’,但是也只有你。。。才最为清楚,黍千年前的一句承诺,种下了什么因,事到如今,又结成了什么果。”
“。。。我暗中观察过你,博士,不如说。。。我们兄弟,无人不注意到你这位以一己肉体凡心,撑起我们所有姐妹的迷惘和愿景的人,她们都是如此的信任与憧憬你,尤其是。。。黍姐。”
拉过一旁的椅子,绩缓缓落座在了博士的对面,作为最亲近黍、曾在大荒城居住十几年长大的弟弟,他望着面前这个面色平静内心却充斥着烈火的男人,轻叹一声,久违的露出无奈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