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真的停驻了,没有再前进或是倒退。
胸腔里有东西重重地捶打着,一下一下,恐惧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叶锦书失声大喊:“冉季!”
无人应答。
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痛了,朝着那辆车狂奔而去。
忽然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滑落从出来,像一滩烂泥摔在地上。
不是冉季。
叶锦书放慢了脚步,呼吸声充斥着耳膜,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冉季也从车上跨了下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险些没有站稳,摇摇晃晃,左脚踩右脚,调整了几次重心,才总算站住了。
血顺着手背滴落下来,他转头看向叶锦书,那眼神又冷又狠。
浑身汗毛竖起来的同时,悬着的心也砸了下去。
叶锦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那哪里是什麽狗崽子?
分明,是狼啊。
*
安全通道里只有脚步声在回荡,当张淞栩看到防火门上绿色的灯牌变成“1F”的字样,双脚沉重得再也擡不起来了。
“快走!”
枪口在後腰捅了捅。
张淞栩没动。
好奇怪,他清楚子弹的威力,按理说应该怕得不行,但他就是提不起脚步,因为他知道,比起门外的凶险,这算不上什麽,只要跨出这扇门,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昨晚俞队突然带着一个姓陆的法医来休息室找他,开诚布公,请求他协助他们,因为陆法医推测,张迎鹤过敏晕倒并非意外,而是想要借过敏晕倒离开警局。
张迎鹤很可能会在他人的协助下出逃,如果警方大张旗鼓安排大量警力,势必会打草惊蛇,导致对方改变计划,即使对方坐不住选择了强攻,在医院这样的地方,也很有可能导致普通民衆受伤,若是张迎鹤继续按兵不动,没有他的犯罪实证,警方将会一直处于被动。
所以,他们打算给张迎鹤一个可乘之机。
张淞栩听完就炸了,倒不是因为这两个人把自己当做“可乘之机”,且不谈张迎鹤是他哥哥,就算张迎鹤只是个与他无关的一般嫌犯,在审讯期间让嫌犯发生意外送医抢救,警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双重前提下,他们竟然大言不惭地把这事定性成张迎鹤的阴谋,还想再消费一次他这个在张迎鹤看来“背叛”过自己的弟弟,不仅剑走偏锋,还极其没有人性!
但很快张淞栩就冷静了下来,并打从心底认可了陆法医的推测,张迎鹤久病成医,自己对什麽食物过敏,自然再清楚不过,比起“意外”,这的确更像是他的“蓄谋”。
可一旦认可了这个推测,就等于也认可了张迎鹤是真凶。
昨天下午到晚上,除了配合专案组调查录证词,他都待在休息室里,一个人的时候,就想他这两个哥哥,想他们相处的细节,想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他们,而抛开弟弟这重身份,从一个警察的角度来看,尸体特征,到犯罪动机,再到犯罪手法和犯案条件,张迎鹤无疑更符合真凶的条件。
但即使如此,张淞栩还是想再确认一次,这是他的哥哥,他得撞到南墙,得看到摆在他面前实实在在的证据,或是张迎鹤亲口承认,他才可以相信。
可真到这一刻,张淞栩才意识到,在亲情面前,人的底线真的会无限降低,就算张迎鹤是个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凶手,他也还在妄想此刻的张迎鹤能够悬崖勒马。
“鹤哥……”张淞栩的声音很轻,但也足够张迎鹤听清。
张迎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兄弟俩的视线对上,好像有旁人在,两人都有些羞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只有眼神会说话。
张迎鹤的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向张淞栩身後正用枪挟持这张淞栩的男人,给他下达了命令:“不要用枪指着他,他是我弟弟。”
抵在腰间的枪口移开了。
张迎鹤的目光又落回张淞栩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用冷淡的声音说:“淞栩,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别再跟上来了。”
“老板,外面可能有埋伏……”黑色冲锋衣提醒。
“他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人,你总得让我觉得花在你身上的钱是值得的吧。”
黑色冲锋衣发出一声轻笑,应道:“是是……”拉开了防火门,走廊明亮的灯光照了进来。
张迎鹤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