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开口,可那人率先起了来,睡意未消,惺忪着眼儿醒来,半边脸被压出了红印。
他默默把“娘亲”咽了下去,恭恭敬敬道:“郑夫人。”
郑夫人走过来,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头,才似松了口气,“烧退了便好,以后可少去水边玩了。”
姚温想辩解,可郑夫人却先走了,“愣着作甚么,服侍你们温儿哥洗漱更衣啊。”
他眼睁睁瞧着这女人走了出去,心情却极为复杂。
能不复杂吗?
若是像姚景和姚岑那样就好了。
只有纯粹的厌恶与憎恨。
又或是像阿娘。
纯粹的亲情与怀念。
总好过现在这样。
他分明是恨着姚家的每一个人的,包括他自己。
他们带给母亲无尽的苦难。
他本该恨的。
姚岑他们的欺压,姚老爷的偏袒,也无疑有力证明了他的恨是对的。
他就应该恨着。
但老太太和郑夫人呢?
眼睁睁袖手旁观瞧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成为一具空壳。
他们无情。
可老太太也会帮他化解尴尬,帮他争取难得的机会。
郑夫人分明不喜爱自己,也会在高烧时守在自己身旁。
姚温忽然分不清了。
他还应该恨吗?
可他若是不去恨这些人,他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他忽然觉得自己割裂出了两个灵魂,一个灵魂叫嚣着,让他放肆去咒骂这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不要忘记,母亲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失去体征的那时,是声嘶力竭可大门紧闭,无情绝意袖手旁观。
可另一个灵魂却又提醒着他,老太太会叫他去房中,偷偷给他塞一些银两,郑夫人时常冷着脸,可从不偏袒哪一家的孩子……
他像漂浮在湖中的浮萍,茫然无措,像失了方向的小鹿,横冲直撞到满身是伤,最终颓废地瘫在地上。
“娘亲,我该怎么办……”
姚温垂下眼帘,神色悲伤。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却猛地想起来什么。
坏了!今日要去半夏那的!
忙翻身下床,匆匆忙忙的,连靴子也穿反了,他顾不上换,自个儿穿了衣服便冲出去。
后面的丫鬟追不上,焦急道:“公子!您去哪?”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去朋友那,可能有两日回不来,郑夫人他们来了,只说我去熟人那里很安全即可!”
这么说着,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