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泄力歪跪在地,前生後世本该永不相见,是他自负非要见面,以至于如今这般结局。
魂魄二者只能选其一,身为後世的他,活了。
所以,前世必须死。
此地本应有一个杀阵,他已经猜到,是他的突然出现强行扭转命运,是他间接杀了她!
所以後来,他再也找不到她。何其荒谬,何其可笑,何其凑巧。
一人疾步跨来,慕怀朝仰面看着揪住他衣领,面容都在颤的汪瑜,有些恍惚唤:“母亲。”
汪瑜一指点在他额头,崩溃呵问:“你到底在叫我什麽?”
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慕怀朝又要往前去。汪瑜毫不留情一掌劈去,瞬间在他手臂砍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两指一拈,她竟真的确定此子同自己有亲缘关系。不由转身,森然盯着慕怀朝的背影,追上去拦住他:“将你们的事一字一句说清楚。”
看了戚琼许久,慕怀朝沉声念出一道口令,汪瑜久久地沉默。忽而,她狠狠甩了慕怀朝一巴掌,只听一道极轻的碎裂声,他麻木立在原地,垂眸凝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姬峤扭头,眼神深沉,这是他第一次见戚琼喜欢的男人,那个邪灵。
二人目光短暂交错,最後又都不约而同地停在戚琼脸上。
轰——
是薛灵,她使的不过是低阶法器,纵然偷袭,前端也没能碰到戚琼的身体。汪瑜擡袖反挡,轻易就将法器震碎。眼前这个女孩儿,实在太过渺小,她的眼神,也投注在死去的那人身上。
无视突然冒出来的儿子那副木头模样,她又去夺尸体,姬峤面色不改擡手要还击,汪瑜却飞出一道密语。姬峤一愣,彼此视线交错,他狼狈起身,锐利的眸在这对母子身上来回穿刺,最後停在慕怀朝身上,语调透出骇人的凉意:“我在未来等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汪瑜重新走到慕怀朝身侧,说了什麽。无视旁边想要上前的一人一蛇,抱起戚琼,垂首将她的眼皮抚下,环顾诸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幕。
最後,是薛灵突如其来的,尖锐发狂的哭声。
大红喜袍映入眼底,画面倒转,慕怀朝双目淬着刻骨的火,执刀指向来人。姬峤浮在对面,二人脚下山脉叠起,正是天机府禁地之上。
姬峤飞快道:“约定之期已到,交出我的未婚妻。”
慕怀朝惨白的面上一片乌青胡渣,“今日是我与她大喜之日,旁人若来打搅,莫怪我杀生。”
姬峤面上罕现怒色,携着火星的热浪擦过慕怀朝耳际,在他身後炸起一层绚烂花火。
擡掌从袖管抽出一纸染血的婚书,慕怀朝手指点在那娟秀的字体上,癫狂又决绝地质问:“看清楚,这是她亲手写下的求婚书,需不需要我念出来?”
面色一扭,姬峤死死盯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字,目光落在最後那句“愿与你朝朝暮暮,此生白头”上,几乎要捏碎手上的神兵。
凄然轻笑两声,慕怀朝面上快活:“她爱我,要嫁给我。旁的什麽人,她一概不认。”
他眷恋拂过婚书上的名字,将鬼宿召了出来,催促:“快一点,她还在等我。”
视线扫过面淡如水的汪瑜以及一衆门人,姬峤对她道:“记得你的承诺,若她还能醒来,我定来天机府拜会。”
丢下一颗树种,他化作灵光飞掠而去。
人一走,慕怀朝急急钻入禁地,将追上来的一衆门人长老全部隔绝在外,继续被打断的婚礼。
冬去秋来,即便他有通天彻地之能,甚至已修到渡劫期将要飞升,依旧无法以自己为代价换回她。无论用多少方法,始终差了一步,始终差了一步!
每一次希望尽头,只馀无尽的绝望。迟来多年的阵痛,让他烈火焚心几乎走火入魔。最後,他叩问了飞升多年的祖师。二人究竟谈了什麽,竟连鉴都无法得知。
一年又一年,漆黑阴寒的洞府中除一人一棺,又多一条菜花蛇。只因一次戚琼的尸体忽然不见,慕怀朝便彻底发了狂,“若我继任少主,你们便不再动她的尸体?不再用假灵草骗我!”
是菜花蛇遍体鳞伤地找回她的尸体,它才得以留下。从此两方相安无事,每十年他会炼出一件高阶法器送出去。每当夜里,慕怀朝躺在棺旁自言自语时,蜷缩在角落的菜花蛇总用阴寒的目光盯着他,只不过他神志癫狂从未察觉。
“哄哄我吧。”他轻声道。
修为再次达到渡劫,他抱着尸体出现在东海深处某座不知名小岛上。
天地骤变,不出意料他又失败了。
他冷冷地笑着,飞升雷劫密密麻麻凿入深水,电闪雷鸣,海浪翻千尺,慕怀朝忽然泄了力:“为什麽死的不是我?你为什麽要愚弄她?为何对她这样残忍?”
“既如此,我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