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望之承诺过会永远留在青州,可谁能断言未来?
即便彼时她已接管全部生意,内心依旧空虚,她害怕有一日望之会抛下她回到仙洲。
所幸她怀孕了。
孩子是他们永世斩不断的联系。
望之说不论男女,孩子都叫戚琼。琼乃美玉,是一个极好的名字。
薛从霜笑了,日子啊,再过得慢些吧。
婴儿形态的戚琼缩在襁褓,因在母体待了九月馀,有些呆呆的。她记得自己死于遗传病,囫囵间扑通落入一团黑漆漆的袋子里。
她能听到一个女人说,孩子啊,你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将视线从新爹娘身上挪开,她小小的的脑袋终于想明白,她这是胎穿到古代了!新爹似乎还是个修仙的。在黑暗里并没有时间概念,躺在病房里的日子已经离她很遥远。
虽不知为何得到新生,但她这次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她瞥到房中伫立的另外一人。男子长发如锦缎,身量颇高,眉眼若观音,可为什麽爹娘仿若看不到他?
是地府的鬼吗?
她闭上眼,眷恋此刻的温暖。
慕怀朝也盯着戚琼,这里是青州残卷以她记忆捏造的幻境。她不记得他,大抵是因为沉沦在过去不辨虚实。
他二人被吸入其中,必是戚琼为取残图拔了灵根,以至于残图触发自保。只要找到残图,他们便可出去。他不动声色,眼神偏向袅袅升起的烟雾,再回首,画面已转向两年後。
戚琼开辟丹田,天纵奇才,全府上下无不欢庆。薛从霜连摆一月宴席,也就是那段日子,戚望之突然消失了。他留下不少符箓玉简,以及一纸“不要寻我”。旁的嘱咐,什麽都没有。
突然从某天开始,薛从霜入了魔怔。
“小贱人,敢偷偷修炼!”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丢下冰窖,八岁的女孩儿穿着单薄破旧的灰色衣衫,将手垫在赤裸的双足下。
好冷。
望着头顶厚重的冰层,戚琼眼神冷寂。
被拐後,母亲不知被卖到哪里,她则被带到深山之中一座洞府预备成为炉鼎。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是什麽,不过很快她便亲眼看见了一场炼狱。
这里有一群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每个人都有灵根。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买家上门,有客人直接在隔壁洞府用货,日日都有人浑身赤裸地被拖出去掩埋。
她在其中样貌资质都是拔尖的,就像养猪崽,只有把人养得肥嘟嘟才能卖上更好的价钱。所以短时间内她并不会死,反而能得到一些资源。
洞府的主人是一个筑基後期的老头,她还记得老头发现她是火属性天灵根时,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嫉妒又贪婪的眼神。那眼神中还藏有几分畏惧,她得以留下修行,毕竟修为越高的炉鼎越受青睐。
老东西会收一些资质极佳的人,美其名曰亲传弟子。他不会允许她修行过快,为此还特意打造一座冰窖,布下咒术来惩治她。
戚望之留下的玉简等物,被搜刮後因有禁制一直被丢在老东西的寝殿。
厚重的冰盖挪动到缺口,寒气彻底被封死。
她颤抖着手,掐诀催动灵力在体内运转。掌心有了温度,她忽觉脸颊一痛。面上凝了冰花,与肌肤紧紧相贴。她以灵力将其融化,双眼刺痛又红肿,她索性闭上眼睛。
黑暗中,她回忆着玉简里的功法。
咚!咚!咚!
一阵极快的脚步声从身後传来,戚琼强行睁眼,一个十三四的少年不知从哪里爬进来,正环抱双膝蹲在她身前。
蓬头垢面,比她还邋遢。
“小师妹,我们跑吧。”少年忽然道。
戚琼不说话,透过少年盯着不远处那道人影,呢喃道:“又是你在看着我吗?”
她出生时见过这只男鬼,他为什麽还要跟着她?
手腕忽然被牵住,少年急匆匆道:“再过三日就该卖我了,这几日师父正在闭关,这是我们逃跑的最後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