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琼照做,这真的不是将脑壳打开,将控制权交由对方吗?慕怀朝无奈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这便是承载你记忆的光团,将它吸走。”
她原本虚无黑暗的识海,因有慕怀朝带来的星火化为璀璨不熄的星河。光团从头顶倒映,梦幻缥缈。
这与道侣间的神交也有轻微差别,她并未察觉出任何不适,不觉身心放松。在识海化出人形随意一吸,其中几个记忆光团在半空炸开,星粉散在周身,画面接连不断涌现而出。
“我叫,慕怀朝。”
“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是我娘起的,叫戚厄瑕。”
“我现在就想见你,我们见一面吧。”
“青州东部有处世外仙境,那里有终年开不败的桃林。采桑节那日,我会在树下等你。”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为什麽会是你躺在那儿,琼儿……”
“你害死我的女儿,我要你死!”
仿佛被细针刺入心脏最绵软的角落,淤血堵在胸中难以舒缓,痛得肝肠寸断。戚琼扯住心口衣服,面色极其痛苦。被腥甜鲜血呛死的痛苦犹在眼前,记忆中的人影忽明忽暗。
尽管慕怀朝及时抱住她,她还是双膝跪地,浑身乏软无力。骤然撕扯开最不想回忆的伤口,留给她的只剩零星片段。
记忆中最後抱着她的男人,并不是慕怀朝。
眼角淌出血,她揪下慕怀朝衣领,撑起身竭力将神识往他额头贴,贝齿咬得格格作响:“再来!我要看清楚,那个杀死我的人究竟是谁!”
慕怀朝架住她,将她从地上拽起,“你累了。”
她又软成一团滑下去,本就不稳定的残魂与神木做成的身体再度産生排斥,此刻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仰躺在他怀里,重复道:“我要见薛灵,我必须想起一切。”
这样彻骨的痛意,这段记忆不是她的又能是谁?潜意识中,那天发生了她无法承受的事。
慕怀朝拭去她眼角的血珠,将她扣在怀中修补残魂,只道:“好。”
清风拂过,落花盖在二人身上。戚琼指尖微动,逐渐恢复知觉。
她坐起,面色平静道:“下一个目的地,我想去幼时住过的薛府,也就是我与薛灵的家。”
慕怀朝点头,正想扶她起来,戚琼却突然指向後面低呵:“是他!”
山腰树林中,大胡子男正蹲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察觉被发现,他害怕地哆嗦一下,想靠近却又不敢,最後惨叫一声朝树林狂奔而去。
戚琼体力渐恢复,属于桃花源的记忆已拿到,没必要再管旁人。却还是一跃而起,掏出两张神行符贴在鞋底,声音莫名亢奋:“追。”
慕怀朝遁术更快,二人眨眼冲上山腰。大胡子男半路居然骑上一头青牛,堪堪甩开他们三丈之远。
“独孤呢?”扫过树枝上一晃而过的猴子狒狒,戚琼终于想起他们。
“今日你我要恢复记忆,他们还留在树下,捉到此人後再通知他们过来。”慕怀朝说罢,轻盈一跃,跳到牛背上制住大胡子男。
二人双双滚落,大胡子男双手顷刻被反剪。青牛猝然停下,低下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与慕怀朝对视。
大胡子男畏缩後退,竭力挣扎求饶:“别打!我,我不敢再下山了!”
无视老牛的警告,戚琼径直上前问:“你为何要两次偷窥我们?”
“你们是仙师?是仙人的使者,是吗?”大胡子男鼓起勇气,眼含希冀。
慕怀朝松开钳制,後退至一丈外,冷淡道:“我们是修仙者不假,仙人使者就有些自夸了。”
大胡子男坐起身,似是怕崎岖丑脸吓到戚琼,背过身道:“能不能求仙师帮一个忙?日後,我……我愿一生供奉仙师,盼二位早日飞升。”
戚琼坐下,荡开温和笑脸:“你叫什麽名字,坐过来呀。”
大胡子男扭过头,因啼哭硕大的塌鼻子变得红肿,两只像缝一样的眼睛几乎看不到,脑袋像只方冬瓜。
他靠在树下,安抚青牛後朝二人郑重拜礼,才粗着嗓音回答:“我叫张屠犁,本是桃花源村民,从小因相貌奇丑被村民误以为是妖邪转世。再大些就搬到山上生活。前几日,我家宝妹趁夜色进了深山再没回来,我翻越山头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像是想到极其可怕的事情,张屠犁深深埋下脸去,似乎难以啓齿。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还没叩首便被撑住手臂。他诧异地仰头,不安道:“仙师?”
慕怀朝将他拽起来,拍去他肩上泥土道:“你遇上妖邪,怕我们无力降伏白送性命才一直犹豫。”
张屠犁面色惨白道:“妹妹定是为我才去拜邪神。那哪里是什麽神,根本就是妖魔丶是恶鬼!拜了它们,只会有无穷无尽的苦难。”
戚琼站起问:“那东西的老巢在哪里?它要害人就烧毁它的庙,等它来报复,还怕找不到你妹妹的踪迹?”
张屠犁抹干眼泪,指向幽深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