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阵仗,双方果然都是仙洲来客。
一道尖锐气恼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是冲着厨房来的。门帘被掀开,紫衣女修走进,怨愤道:“你在这里吧。”
她一脚踹翻桌椅,在逼仄的空间内搜寻,“外面那群人已经围住了附近数里,分出胜负前没有人能离开。在此之前,我会找出你杀掉。若想留全尸,就出来。”
“不说话?那我就掀翻这逆旅,先前那个老头子不是偷偷回来了吗?我要是毁掉这里,他该有多绝望?”
疾风瞬间砸断房梁,天顶轰然倒塌。有敛气符在,戚琼并不会暴露。她并不出声,生怕惹来那夥人的注意,也终于看清了外界的情况。
天光亮如白昼,仙子皎皎如月,浮在半空拉满弓弦。即便有两名结丹後期修士围攻,也依旧不落下风。
战况胶着,一股雾气在结界内晕开。
天平骤然失衡,原本打得不相上下的双方出现了微妙偏差。
汪瑜一方的人体内灵力滞涩,越运转便越觉稀少。到最後有几人已砸落在地,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也立即落到地上凝起防护罩,却依旧无法运转灵力。这是什麽手段,独孤家的毒?
不可能,独孤家家主才是元婴初期,又与她天机府一向交好。这种反应,也不是蛊。
一位结丹後期的修士得意:“汪少主,别挣扎了,此番我们不会要你性命。你啊,对我们有大用。”
汪瑜美目骤然瞪圆,心下明了。
是东篱温氏,其以研制双修以及各类邪术立家,能叫人暂时失去灵力也不无可能。她攥紧拳头,又听上空之人下了最後命令,“除了汪瑜,不留活口。”
紫衣女修一番大动干戈,也耗费不少灵力。她虚弱地坐在废墟中,眼底渗出深深的恐惧。同样是结丹,她苦修百年的修为却像纸片一样脆弱,她不甘啊!
戚琼亦不好受,即便没有动用灵力,灵力依旧被怪雾腐蚀得只存十之一二。眼看一衆结丹修士被黑衣人们轻而易举地杀掉,她想动,身体却越发绵软。
那道敛气符也越来越弱,在终于抵挡不住时,她将老伯推进地窖,随手压下木板盖住。
过去十数年,她从未依赖过残图,残图也从未有任何助力。这世间唯有利益是真的,现在,也一样。手中仅剩的符箓也不知能不能将结界破开缝隙,也只有拼死一试。
紫衣女修见她有动作,眼含怨毒,登时也凝聚灵力想要撞破结界逃离。
有修士发现她们,随手一道剑刃劈过来。
电光石火间,另一股灵光斩断剑刃。戚琼只来得及看清一抹蓝影,後背便剧痛无比,整个人撞破结界飞了出去。
她一路被灵光裹挟,跌落在深雪中。
黏稠鲜红的血珠滴在纯白雪色中,她踉跄着爬起,又一个不稳凹陷进去。双臂砸在底层结冰的融雪里,她双眼含泪花,痛呼一声往前爬。
回首还能看到遥远群山中闪过雷电般的光芒。
回去一定会死,她孤立无援,也不知那凶老头在哪里,能不能及时赶回。说到底此事和她没有干系,她是平白无故被牵连进来的,也没人看清她的长相路数。
她完全可以拍拍屁股溜走,当作什麽都没发生。甚至所谓相克之人,那夥人也间接帮她解决了。
可是,她救了她,两次。
同样,她也被她牵连。
那位仙子也许会力竭死在冰冷的雪夜,也许会被掳到暗无天日的牢笼。尽管,她们并不熟悉。戚琼坐起,望向夜色中的穹顶。
她只能救她,否则日後会生出心魔。
远离雾气後,阻塞的灵力已经开始恢复。此间只有她的心跳,踩雪声突兀地在耳後响起。
她猛然转身,看到一双黑靴。
身体骤然紧绷,顺着往上看去。随风扬起的衣摆,耀目的兽形腰带,最後是那张悲悯俊美的脸。她几乎一瞬间抱住那人的腿,颤抖的声音隐含哭腔:“请你,救救那位仙子。”
她仰起冻得僵硬的脸,乞求道:“她是仙洲大宗的继承人,你救下她,她定会给你满意丰厚的报酬。你知道的,那可是传闻中的正统修仙界。”
“各色灵草丹药随风长,随便出手就能让你一生无忧。你的修为比那凶老头还要高,轻易解决几个贼人不是问题。他们手里有一种奇怪的毒雾,可以麻痹阻塞灵力。不过不要怕,只要破开结界,毒雾散开就不成问题。”
“贼人之中修为最高的起码是元婴期,已被那老头压制走,在场还剩不到十位结丹。有了此毒雾,他们一定还会祸害绑架其他修士,尤其是人间散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被搜记忆,这对你我……”
她喋喋不休,忽然静默,纤细的脖颈被一柄长剑抵住。剑尖抵在喉管,男子缓缓俯身蹲在她面前,似在凝视她,估量话中的真假以及出手後的回报。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过去。
戚琼陡然感到一股暖意,周身覆盖的冰雪被化。手肘膝盖裸露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灵力在周身运转极为充沛。
撑着身体站起来,剑仍抵在身前,她微微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