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家里有很多人。
孟君芳亲戚很多。
兄弟姐妹,兄弟姐妹的小孩,还有丈夫的亲戚。
她二婚的丈夫最早在市区支小摊卖盒饭。
孟君芳是个性格和行动力都极其强悍的女人,结婚後夫妻俩起早贪黑。
在她的操持下,生意越做越大,渐渐的,小摊变成了小店,直到开成省内知名的连锁餐饮品牌。
二婚的老公离世後,生意都是孟君芳在管理,她年纪不小,却依旧精力旺盛。
今天是她七十大寿,亲戚们都来祝福和讨好,把她衆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从前许时漪和许苏山单独住在外面。
逢年过节,许苏山也不要求她回家给长辈拜年。
所以亲戚们大多没见过许时漪,转头问孟君芳她是谁。
孟君芳穿了条紫色的新中式连衣裙,脖子上的大颗珍珠项链衬得她珠光宝气。
为了庆生,她特意去把斑白的头发染黑,脸上粉底厚重,像刷了一层腻子,死白死白的。
“志刚领回来的那个野种。”坐在沙发上,她对衆人说,“从前没来看我几回,这不志刚没了,倒想起我了。”
孟秋怪笑着说:“可能是缺钱了吧。”
如果说许时漪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听完孟君芳这句话就醒悟过来了。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她做什麽,孟君芳都不会喜欢她,所以她也没必要再顾及那可笑的亲情。
这是最後一次了。
许时漪把礼物盒放在孟君芳面前的桌上:“生日快乐。”
孟秋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木雕嗤地一声就笑了:“这是你的礼物,一块破木头?”
许时漪没有解释,转身朝外走,一秒都不想留。
背後,孟君芳低声对亲戚说:“她妈当初怂恿志刚不许他回家,我带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拖回来。”
“哎哟,那你真是不容易。”亲戚附和道。
“那女人还让志刚改跟她姓,心机深,这丫头的心眼子遗传了她妈,志刚就是因为她们母女才跟我不亲。”
说她无所谓,可孟君芳在诋毁许荷。
许时漪脚步一顿,转身回来。
孟秋还站在那摆弄她做的木雕,被她路过一撞,差点摔倒。
亲戚们见她回来了,全都收声看着她。
许时漪质问孟君芳:“爸爸当初为什麽不愿意跟你回家,你不清楚吗?”
孟君芳脸上的粉被客厅的灯光一照,白得反光。
许时漪没有理会她难看的脸色,声音洪亮地说:“这个世界上哪有把人丢了又捡回来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把丢掉的孩子捡回来还指望他能亲近你的道理。”
孟君芳虽然心狠,却要脸。
这些年她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她带儿子出去玩,结果儿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她发达後费劲辛苦才把人找回来,儿子却叫人贩子洗脑了,不认她。
她深知儿子性格沉闷,不爱社交,更无从听到这些闲话,所以胡说八道时没有丝毫负担。
几十年来,孟君芳在亲戚眼中一直都是伟大且隐忍的母亲形象。
许时漪却毫无征兆地撕开了她的遮羞布:“你知道被你丢掉的那些年里,我爸吃了多少苦吗?”
旁边的孟秋先是一愣,继而蹙眉:“你瞎说什麽呢?”
许时漪平静地说:“你可以问问你奶奶我有没有瞎说,你可以再问问她,她把爸爸丢掉的时候想过他的死活吗?”
恼怒冲昏了孟君芳的头脑。
她脸一拉,骂道:“谁告诉你的,你那个贱人妈?”
许时漪眼神光沉下去,冷声说:“侮辱别人只会暴露你内心的龌龊,你该庆幸我妈是个善良的人,她被你编排了这麽多年,却从没想过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