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麽时候的事?是外婆那件事?还是因为她多次出手相救?或者说是最初被她救之後他开始暗中观察她的时候吗?他不知道。
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在这段感情还在萌芽阶段就扼杀。于是他下定决心去找解棠,他说他可以离开泠城,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尽快离开,还希望谁都找不到他。
解棠同意了。她给他定了後天的的机票。他回家收拾行李,收来收去,也没什麽好带的。他最後去了一趟墓园,告诉外婆他要出国了,以後可能都不能回来。那天他对着骨灰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他最终只背了一个小包,踏上离乡的路。解棠来送他,她给了他一些钱,叮嘱他一些细节琐事,他都记下了,过安检前,他深深向她鞠躬。
他不明白解棠的目的,他自欺欺人相信了解棠是他妈妈的旧友。
落地之後,他要做到事情有很多,他需要先联系解棠给他的她朋友的方式,先解决开学前这几个月的住宿。再去找可以兼职的地方,他记得所有的费用,他要还给她们。
他的外语学的不错,大部分能听懂,日常交流没多大问题,就是口语有些磕磕绊绊,半个月後这个困难也克服了。
九月,大学开学,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学校报道。解棠找人帮他写了推荐信,他需要向学校申请宿舍。学院的宿舍是两人一间,他的室友是本地人,名字叫麦克。他开始了他十分秩序的大学生活——有课去上课,没课去图书馆或者打工。
後来,他经常泡在实验室里,因为他发现这些更赚钱。麦克经常调侃他,说他把生活过得太紧绷了,他应该学会放松。他室友麦克完全是他的相反面,麦克是个自由潇洒丶幽默善谈丶人缘很好的人。他只是沉默。
麦克和他的关系很好,总是带他出入各种社交场合,他去过一次觉得太浪费时间之後就礼貌拒绝了。麦克也不介意,是每次回来都会跟他说一些逸闻趣事。他也问过麦克为什麽那麽执着和他交朋友,麦克说他有个弟弟与他很像,都是闷头做事沉默寡言,他希望弟弟在学校也能遇到他这种愿意多带他出去玩的人。
颜涒秋很感激,请他吃饭,帮他解决课业上的难题。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熟悉後,麦克问他为什麽要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大洋彼岸来念书,他说他在逃避一个人。麦克听闻大笑,他问是不是情人,他思考片刻,他说他们不是情人,只是他单方面,对方不知道。麦克摇摇头,说他这样是不行的,因为物极必反。
物极必反吗?
颜涒秋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麦克说的也对,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已经来了,他也决心要扼杀这份情感。
直到大四,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扼杀这份感情。当初他以为的幼苗早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问麦克,麦克只是笑着让他去找她,如果对方拒绝他再回来也不迟。
他思考其中的可行性,一边挣扎一边给自己定了张毕业後回国的机票。他开始期待见到她的那天。麦克笑他终于有了生机,临走前带他去剪了头发。
他回国後第一件事是先去找解棠,他违约了,在读书期间他已经把她资助的钱全都还清,他需要和解棠解释清楚他为什麽违约。
解棠见他回来,先是生气,听他说完,直叹气,她疲惫地说随便他,她希望他以後都别来找她。颜涒秋应了。
他问她为什麽他不能回泠城,解棠沉默很久,久到颜涒秋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道歉告辞,他听到她说:“因为你是顾家的私生子。”
顾家的私生子?
颜涒秋脑内传来轰响,他不敢相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解棠是顾承栩的母亲,她说这个话是什麽意思?
解棠倦怠解释:就因为他是顾家的私生子,就因为他是顾承栩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她才不想他回来。
颜涒秋呆愣地听解棠讲述过往。
直到解棠离开他仍然没有回神,脑子一团乱。他整理思绪,决定还是去见白岚。那天晚上,他在街边看到白岚和一个男性说笑。
那个男人是谁?会是她的男友吗?他完全不敢想。
他装作如无其事和她打招呼,那个男人很识趣很快离开。只剩他们两人了。他在意的不得了,但他不敢问。
後来再遇到她,看样子是和苏英樱一起吃晚饭,他在转角等苏英樱和顾承栩离开,再装作与她偶遇,可惜是没说几句话,她就离开了。
再见白岚她又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说笑。那个男人很好吗?他忍着心里那点不适,走进那家酒吧,坐在她身边,听他们说笑,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有喝过酒,也不知深浅,只是烦闷地一饮而尽。
不出所料,他醉了。他在酒店醒来,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麽事。他不会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吧?但因祸得福,他有了约见白岚的理由。
她答应了!
他开始思考那天该以一个什麽样的状态去见她,可他的经验基本为零,他想到了麦克,于是给他发了一封求助邮件,当晚收到了他的回复,他说要对女士温柔一点,绅士一点,还额外附上一个外链接。他逐步学习。
学习效果很显着,但白岚好像被他吓到了。怎麽办?资料里没有教他这部分该怎麽做。她提出叫贺文,他其实不愿意他来打扰,可白岚好像很局促,他思考片刻,同意了。
他有点沮丧,他好像搞砸了。
贺文人很好,还教他怎麽提升自己的形象,他用备忘录记好,这时白岚却说可以不跟他学,贺文却和她争论起来。那还要跟他学吗?颜涒秋有点迷茫,最终他决定听取他们两人的建议,中和一下。
他还是很在意贺文走前和白岚说的“提议”,他没忍住,问了,白岚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太好了。
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进白家的门槛需要很高。而他什麽都不是。
他回去後很颓丧,他该怎麽办?他想来想去,最後想起顾家。泠城能配得上白家的只有顾家,而他,又是顾家的私生子。
他找到他生父顾逸钦的行踪,拿到他的他头发,先去做个鉴定,鉴定结果出来,他们确实是父子关系。他拿着报告去找顾逸钦,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儿子,顾逸钦不信,亲自带着他再去做了一次鉴定,在铁证的事实面前,顾逸钦问他找他的目的是什麽。
我要顾家承认我的身份。我要顾家认下我。他说。顾逸钦听後哈哈大笑,说他痴人说梦。这麽多天的调查,他知道顾逸钦的痛处,他抛出掌权顾家这个鱼饵,他说她可以趁乱从顾承栩手下夺权,他也会帮他。
顾逸钦心动了。颜涒秋知道成功了。顾逸钦让他回去,他需要思考几天。顾逸钦当然同意了,这对他来说没有什麽坏处,反正最差不过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顾弘适的寿宴,他带着颜涒秋去大闹一场。他让顾家在泠城沦为了和他一样的笑柄。他畅快极了。他也不在乎颜涒秋给他画的饼是否真实。
颜涒秋跟着顾逸钦一起登场,他当然看到了人群中的白岚,她对他的到来非常震惊。他不敢看她。
他的目的初步达成,那晚他看见站在外面陪着苏英樱的白岚,他想辩解,他想和她解释,可事情还未成功,他不能。
他要怎麽跟她解释她做这一切其实都是想拿下顾家送给她?他解释不了。他确实卑鄙。
可他没想到白岚彻底不理他了。
他慌了。
出乎意料,顾承栩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厌恶他。顾承栩按照顾家的意思把他塞到权利外围的研究室,甚至他还提前打过招呼,他甚至没有受到什麽刁难。
颜涒秋自嘲,顾承栩大概不会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如果真想夺权,最有效丶最直接丶最快速的办法就是让其他合法继承人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他现在在研究室,需要原材料都有,只要他愿意。
但他不能。他记得白岚不喜欢这种人。他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