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慧觉擡起头看她,眼中盛满惊讶。
窥探天机,乃是逆天而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且往往只能得到一些模糊的片段和指向。
他穷尽心力,也只知道将有大灾,以及沈染星是这个局中最大的变数。
而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平静而肯定地说出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沈染星看了慧觉的反应,明白他所知不多。
又见他实在执着,把记得的原书中关于祸乱的内容一一告知。
这并非寻常的天灾,亦非简单的妖魔作乱,这是皇家的权力之争,是盘旋在这个国家顶端的丶最顶尖的掠食者之间的博弈。
国师利用妖族,试图攫取更多的权柄;皇帝陛下心知肚明,暗中布局;而作为皇帝手中利刃的萧霁雪,也同样清楚自己的使命。
双方都不可能放手,妥协无从谈起。
这暗流早已涌动多年,最终必然要分出一个胜负,定下这江山未来的走向。
沈染星道:“我即便知晓过程与结局,可以我微薄之力,参与进去,也不会産生多大的变化。或许能延缓一时,或许能改变某些细节,但大势所趋,如同江河奔流入海,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转。强行介入,恐怕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让自己和身边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说完,沈染星轻轻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如今的情形,她和身边的人或妖已然在风暴之中。
沈染星自认为自己已然动之于情,晓之于理,可偏偏,面前这个和尚……是头倔驴!
而且是倔驴中的倔驴。
慧觉怔怔地听完,自知那灾祸难以阻止,可依旧不认为沈染星这个异世之魂该待在这里。
也动之于情,晓之于理地劝了她好一阵。
劝得她怒从心气,一路攀升至脑袋,面色都有些涨红了。
沈染星滕地站起来,指着慧觉道:“你这头秃驴怎麽就那麽倔,我说了,我在那边就只是吊着半条命,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不会有人在意,你怎麽还要这般坚持不懈把我赶回去呢?”
慧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沈染星没给他机会,气势压着他:“况且,我在这里又不碍着你了,甚至我还可以给萧霁雪吸引一部分火力,那是有利而无害的。”
慧觉:“施……”
“别施了,我还有其他事,就不多相陪了,”沈染星打断他,朝外喊人,“帮我送送师父出去。”
说完,沈染星起身便离开偏厅,生怕慧觉再说些什麽。
慧觉静静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再次缓慢拨动起手中的佛珠,轻轻道了一句“阿尼陀佛。”
看来,她用这一具躯体,也用得极不安稳。
她不知这具躯体的来历,身份,甚至原本那道灵魂的何去何从,她也不知。
她也担心自己鸠占鹊巢。
沈染星回到房里时,并未见到白尘烬的身影。
询问之下,才得知他留了话,说要去一趟济世堂。
她心下明了,他这是去寻冯维翰了,去稳定那边因今日之事可能産生的波澜。毕竟,又一批国师麾下的杀手折损在这里,还是因她而起。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沉郁。
如果不是小雪貂伤势大好,感知能力恢复,提前预警,恐怕妖院此刻已是一片腥风血雨,而他也将再次被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她似乎总在牵连他。
走到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白瓷瓶中插着的淡蓝色小花。
这是冯维翰上次来访时带来的,说是济世堂暖房里培育的,生命力顽强。如今已过了小半个月,花瓣只是边缘微微卷曲,失了些水色,却依旧顽强地绽放着。
一开始时,沈染星也摘了一支放进去,不过才三日,便枯萎发黄,早早扔了。
她擡眼望向窗外。
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之後,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而凄艳的橘红,馀晖如血。这景色本该是熟悉的,此刻落在沈染星眼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
一种强烈的丶被排斥的感觉,毫无预兆地袭来,渐渐淹没她。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像是孤身一人站在热闹的集市中央,周遭人声鼎沸,却无一人与她相关。
其实,这种感觉并非只存在于这个世界。